芦苇暮修修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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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白雾散去,陆微发现一众漂浮立在一个漆黑的封闭空间,身旁是一个个若磐石般大小的卵,里面涌动着莹莹雾气,流光溢彩,让人在这漆黑的空间里也不会恐惧心慌。这些卵石都有不同的颜色,规规矩矩按顺序排放着,有大有小,盯的时间长了,似乎还能看到有的卵石慢慢释放出雾气,一点点变小消失。

 

“这便是燕紫的记忆。颜色代表记忆的心情,那些要消失的,便是慢慢要淡忘掉的。”白泽解释道。

 

齐书伸手要去摘一个粉色金黄的卵石,被白泽拦下,“我们不能破坏这些卵石,否则燕紫醒来记忆联系不上,有疯颠的危险。”

 

白泽指着一个列在开头的硕大卵石,里面泛着紫色,橙色,还有绿色的光芒“这段记忆很是深刻,我们进去看看。”说完口中念念有词,卵石破开,荧雾铺散开来,将众人团团围住,飘舞环绕,让人目眩。

 

恍然间,陆微就站在了儿时的丁香巷口。那时候门前还是土路,小摊贩们聚集在此卖着各色小食。每天放学,踮着脚在王婶的摊子前买上一块打糖,便是陆微童年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了。巷口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青翠欲滴,风一吹过,声响仿佛是儿时快乐的笑声。

 

这时从巷口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容貌清秀,身材单薄,他穿一件的确良衬衣,算得当时的稀罕布料,更衬出少年翩翩。只可惜瘸了一条腿。左裤管松松垮垮,细细的脚踝上套一双白色的大球鞋。走路一高一低,拐的十分厉害。

 

矮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斜挂着一条麻花小辫,背上一个不像称的大书包。粉颊朱唇,十分漂亮。陆微一眼就认出那是儿时的燕紫。她泪眼汪汪,低声啜泣,哭的小身子一颤一颤,嘴里嘟囔:“江二叔,我要回家! 是不是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陆微恍然大悟,这少年就是巷尾住着的江鞋匠?!从她记事起,江鞋匠就是总是破衣烂衫,算得上这里唯一一个和自己家齐名的穷酸邋遢。也总是见他走路垂着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哪里有此时的风华正茂?

 

江鞋匠单膝跪在燕紫面前,接过她的书包:“你爸妈不要你。你还有二叔,二叔有一口饭吃,便有小燕紫一口饭吃。”

 

阳光从树影中投下一丝斑驳,燕紫用力点一下头,虽不能止住哭泣,但也平静许多,满眼都是信任,两人手拉手向巷尾的家走去。陆微发现自己居然轻飘飘跟了过去,过往行人对自己丝毫都没有察觉。

 

江鞋匠放下书包,一会就从厨房弄出一碗黄橙橙的小米粥,用嘴吹凉了才送到燕紫面前。燕紫定是哭饿了,端起碗就呼啦啦喝起来,江鞋匠只立在一边微笑看着,突然就听到他肚子咕嘟一声,用力咽一口口水。燕紫立刻停下来,期期艾艾将手中还剩的一点粥递过去,“二叔和我一起吃!”

 

陆微眼睛不由的模糊:虽然自己身世不好,但父母之爱从未缺失过。现下这一个少年一个幼童就要相依为命,而且如此怜惜对方,这才是真真的可怜可叹吧。

 

咚咚咚,大力的敲门声打破了眼前的这一份温馨。一个妇女尖锐的呼叫:“江瘸子,你是不是把燕家的那个拖油瓶带回来了?”

 

江鞋匠脸色一变,将燕紫带入里屋,刚刚将门打开,就被一个壮硕的妇女推倒在地。她对倒在院子里的江鞋匠啐一口吐沫:“你这个小兔崽子还不认你妈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大,你还没报答我,就知道养姘头了。她在哪呢?”说完就向里屋迈进去。

 

江鞋匠一时爬不起来,死死将那妇人的双脚搂住,哀求道:“妈,燕紫她很可怜,没有地方可去,你就让她在我这里住下吧。我每个月给你的钱保证一分不少,你欠老王家的赌债,我也慢慢给你还上。”

 

那妇人挣扎不过,扭头扑打他道:“把你爸这个死鬼的房子给你住,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你所有的钱都该是我的!哪里来余下的养这个小骚货!怕不是你觉得自己残疾没有老婆,就养一个在家解火了吧。”

 

陆微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淫秽之语出自一个母亲对十几岁儿子的训诫。想过去拉开这个妇人,却发现自己如影子般,轻飘飘没有一点力气。

 

江鞋匠看看里屋,燕紫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满脸惊恐又不明所以的样子。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突然咬住嘴唇,一个用力将那个妇人掼倒在地,他膝盖压住妇人,双手勒住她脖颈,咬牙切齿道:“你除了赌,除了钱,还知道什么?我从小都只有爸爸照顾,你什么时候管过我半分?爸爸被你气死,你就一点点地压榨我。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母亲吗?你既然这样逼我,不如我们一起死!”

 

他脖子上青筋突出,手下开始用力,妇人说不出话来,脸上全是惶恐痛苦。燕紫吓得在里屋哭起来,稚嫩的声音喊道:“江二叔,我怕!”

 

江鞋匠全身一震,仿佛被这声呼喊唤过神来,手下松了力道,颓然跪倒在妇人身旁。妇人这才嘿哟一声转过气,俯在地上不停咳嗽。

 

过了良久,江鞋匠扶着墙艰难的站起来,冷冷说道“你也知道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你打骂出气的孩子了。以后每个月的钱我还是按时给你送去,但是你再也不要来打搅我们的生活。”

 

说完进屋抱起燕紫,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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