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盛友:悼岳母
苍天不延慈母寿,深憾难酬半子心!
岳母,姓刘,名宝芬,2011年6月9日走到人生终点,我们未能恪尽孝道,愿母亲的在天之灵宽宥我们。在岳母病重和我们奔丧期间,我们得到上海教育局和老干部局领导,以及各位好友的真诚关心、无私帮助和温暖慰问,在此一并感谢。
妈妈山东蓬莱人,抗日战争时期当任过儿童团团长,1949年以后在上海读书和工作。岳父张道荣(2008年逝世)也是山东蓬莱人,曾为“三野”的一员(“三野”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当年跟随陈毅元帅,打到上海。
妈妈到上海定居以后,就读师范学校,毕业后工作,担任过上海多所小学、中学教师,小学校长和中学校长,离休前是上海工读学校校长,多次被评为上海优秀教师和全国优秀教师。
妈妈,你走了,我们接受这个不能够、不愿意的现实。妈妈, 你一路走好!
妈妈,我们相识于广州中山大学康乐园,当年我与你的大千金谈恋爱,毕业时党支部书记动员我们一起去西藏,我们不愿意,因为那里用不上我们的专业,后来被迫分散,张申华去了北京我去了湖南,一南一北。
自古忠孝难两全
我们谢家人从小被教育,长幼有序,所以我强迫申华陪我到广州电信总局,给你和爸爸拍电报。你们来了,我决心在你们面前,亲自坦白我们的人生规划。你和爸爸妈妈认可了我们的婚事后,你对我说:“小友,你好好努力,做一个忠于党忠于人民的翻译官!”
我不敢直面直接反驳你:“翻译,应该是忠于原文、忠于原意!”
人言“自古忠孝难两全”,妈妈,我是“忠孝两不全”。人言“久病床前无孝子”,妈妈,我们这些海不归,从决定留在欧洲的那天起,早就被打上“不孝”的烙印了。
1995年,你和爸爸第一次来德国探亲,你让我开车出去,想看看德国的农村。一个小时过后,你问我:“小友,为什么还没到农村?”我说,这就是农村。你不信,我只好停车。下车后,我们看了几个农村朋友的家庭,你还是不信。我带你和爸爸去看 一个养牛的庄主,那里的每一头牛都有自己的户口,一个“身份证”。告别农庄后,我们继续开车,一路上你一直问我:“小友,这些房子是私人的?这家工厂是私人的?这些土地是私人的?……”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休息喝咖啡,你突然间老泪纵横:“中国农民呀,不论我们如何狡辩,我们都不得不承认,我们真的对不起你们。人家搞资本主义,把农村建设成这个样子,德国的农民生活是这个样子。我们搞社会主义,中国农民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妈妈,十几年来我都希望读懂你的眼泪,小友无才,至今尚未读懂。
母爱是奉献,母爱更是信任
1984年春节,我第一次到上海,那时,我跟申华还没有结婚,你却用你几个月靠加班费、积存起来的“私房钱”,给我买了一双皮鞋。这双皮鞋我一直穿到德国来。如今,你离我而去,我静静地在这里深思,才懂得这份礼物的真正意义,原来妈妈希望我的脚勤快些,常回家看看。妈妈,对不起,小友很笨,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
妈妈,“常回家看看”这五个字,对于我们这些海不归,字字重千斤。
1999年,我带你和爸爸去柏林见我的朋友龙应台,从柏林回家的路上,我们可能太兴奋,谈话太多,我开车迷路。一路上,你们要我“做好人做到底”,继续帮助和提携你们最小的女儿张谦,我承诺。
妈妈,你最小的女儿已经成家立业,拥有自己的超市,同时为你带来了最小的外孙女。几个月前,你看到了张谦的女儿乐乐,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她一到医院、一到你的病床前,就亲亲你:“乐乐,来了。”
妈妈,小友很感恩,也很知足,因为有你这位妈妈,有你这位信任我的妈妈。小友至今做了一些事,但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深恩未报亲先去
未及床前唤母声
遗下终生不孝恨
痛留欧洲渡人生
谢盛友,写于2011年6月19日,德国班贝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