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遇到路边女

创建文学城博客是要选一个分类,搔首,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会写些什么,最后选‘旅人游记’。其实和旅游无关,只是人生即旅行,博客大概可算这有终点的路途上聊解寂寞的一点记录。是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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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一如往常地带着周日足球赛后的疲倦和周一早晨的不情愿去上班了。刚拐进上高速的引桥,看见路肩上走着一个女人。我看看她,她正好也回头来看,我一打方向盘靠边停了下来。

这里要交代一下:咱们这一代,从小就是听着雷锋叔叔的故事长大的,小时候上学眼睛都盯着地,就指望着能捡个一分硬币或者螺丝帽啥的赶紧给老师送去。命不好,从来没捡着像样的,拿自己那点零花钱去邀功又舍不得。尽管如此,雷锋仍然是我的偶像,就算后来听说他也有皮夹克手表我也没觉得上当受骗。总而言之,助人为乐一直是我的向往。

为啥说是向往呢?因为现在能不花钱就可以帮人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花钱的不算,电话捐款邀请我是经常地收到,一概拒绝。当然还有其他的事可以做,比如去做个义工,我又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也没那么多的时间。这两个选择,就像以前评奖的最高分和最低分,都得去掉。我的理想方式,就是也不耽误自己功夫和钞票,顺手就把雷锋精神体现一把满足自己那点上进心。那就只剩路上捎人这一种方式了。

这路上捎人说起来容易,其实挺难。我基本都在高速上开,有时路旁有人走,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后视镜里消失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捎,不是一个方向不行,太脏了不行,太凶了不行,自己今天太忙了不行。唉,简单说吧,我开了快十年车了,还没捎上过一个人呢!

今天早晨真是完美。我也不忙,还没上高速车速也不快,那是个单身女子,没啥危险,看上去也还干净,最重要的,她一个人在高速边走,肯定是愿意有车搭的。哈,中奖了!

女子看见我停下,犹豫了一下,然后小跑过来。我问她要不要搭车,她说要。

她上了车。是一个年轻女孩子,肚子隆起怀孕了。穿着很普通,手上有纹身,嘴唇上有环。长相还行,牙有点黄。神气挺朴实,不是那种吸毒卖淫女的样子,倒是有点忧郁感。

一个常见的没啥心眼的美国白女孩。我这样想着。

你要去哪?在哪个出口下?我问她。我不知道。她说。我愣了一下,(你大概不知道出口),嗯,那你去哪儿?我要去的地方挺远的。(远,还能比我上班远?那可是三十英里,哼。)我问:我去某某地方,你去哪儿?

我去肯塔基。

我幸亏不是骑摩托,否则肯定翻了。肯塔基,那都跨州了。我前段时间刚从那开回来,至少得两百多迈。我看看她,就带着一个小包,一个小背包,还有那个大肚子。(就这样你就打算走到肯塔基去?我不是搭了个神经病吧。)

你肯定你要去肯塔基?你知道有多远吗?你知道今天有多热吗?她抹抹额头,今天是挺热。

(挺热?拜托,90多度呢。)我问:你为什么要去肯塔基?为啥不坐大巴?

这一下问出来一个俗套而悲伤的故事。她的父母在弗洛里达,但很久不来往。她以前在肯塔基路易维尔南面的什么地方,和她的表亲住在一起。两年前认识一个从我们这去度假的男子,于是就跟他来了。男的没有工作,她好像在学什么OCCUPATIONAL THERARY。现在怀孕八个月,男的打她,又拿走了她的手机,钱,学生信用卡。她早上4点钟偷偷溜出来,碰见我的时候已经在路上走了5个小时了。

(你走了5个小时还没出城呢。)你觉得你走到肯塔基要多久?我不知道,我必须得回去。我没别的办法。你多大了?18

(好吧,估计你数学也挺差,我帮你算。)从这到路易维尔就算250迈,你一小时走两迈好了,如果一直不吃不喝不休息,大概5天可以到了。她笑了起来。

(真是没心没肺没脑子,不过还有点幽默感。)你又没钱,吃,住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就打算一直顺着走,反正我得回去。

据说青少年常有一种隧道思维,就是一旦有个目标就陷进去,不会考虑后果。我们这曾有警察半夜拦下一个中学生,在乡村公路时速达到150多迈,原因是他怕回家晚了要挨母亲骂所以拼命赶。。。他来送你回家倒是挺好,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要不你给你表亲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不行,当初他们就不同意我跟我男朋友来往,现在肯定不会来接我,我回去他们倒是会照顾我。再说他们的号码也在手机里。

空调开着,我的汗可是开始冒。本来以为找个美女陪着雷锋去上班,原来是个高度烫手的大白薯!这么热的天,高速走下去肯定出事。你要是没怀孕,天气再凉点,我还真不管,年轻人锻炼锻炼吃点苦有好处。可是你搞自杀式行动我咋办呢?我也可以给你点钱,问题是这美国高速公路也没有国内那样的招手上车的大巴中巴服务啊。要不我一步做二不休把她送过去得了?哎呀,那我今天就别想上班了!

相见不如怀念,一点不错!我相信世界上还有比她惨百倍的主,利比亚内战估计也有不少孕妇颠沛流离,我没操过心。大陆火车脱轨死伤惨重,我除了骂两句娘也没烦神睡不着。距离啊,距离可以冲淡一切情感。可是现在面对这个不管不顾一心只想回肯塔基的大白薯姑娘,我可真是犯了难了。

我的出口快到了,我说。那你找个地方让我下来吧。

你说得轻松,问题是我不能这么干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以前一休想问题的时候是怎么办的来着?哦,是用手指头在脑袋上画圈圈。我想,我想!

还真让我想出来了!这样吧,我再往前开一点,我记得前面有个休息站,反正那的车肯定都是往肯塔基方向,我们到那再找人把你往前带。

她点点头,似乎觉得这是个办法,但又在琢磨什么。随你想啥吧,我也没辙了。

我们进了休息区。车还不少。第一辆是个小卡车拖着RV,老夫妻两个,像是有点文化的。我讲了情况,两位显得犯难,哎呀我们车上没位置,也不能让她坐在RV,那是违法的。我心想你不能把卡车后排的东西挪到RV里吗?老太太想着办法,像你这种情况,应该可以去找一些组织,专门帮你的。你是做妇联工作出身的吧,净整些没用的。

算了,不跟他们罗嗦,我看还有不少卡车,去看看卡车吧。

卡车司机危险。她低声说。

我说姑娘啊,咱都到这步田地了,就别挑挑拣拣了!差不多就行了!我尽量给你找个看上去还算顺眼可靠的好人吧!媒婆说话也就这味了吧。

有一个穿衬衫打领带的体面中年男子开了面包车的门要出发。旁边又走过来一个穿工作服的绝对是个卡车司机。我迅速地做了决定。衣冠楚楚的未必是好人,人心隔肚皮。再说我现在对知识分子失去信心了。我以前的邻居人还可以,平时处得还挺好,我们说放个门钥匙在他们家以免哪天被关在门外,人不愿意。可是到了他们卖房子要躲看房人的时候,就跟我们要钥匙,好白天上我们家来呆着。我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书读多了。难怪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卡车司机穿着制服,说明是有单位的,有单位管着差不到哪里。国内现在找对象不都要找公务员嘛,不是为钱,是为了有事可以到单位去要领导管!

司机矮个子,大概五十多,黄胡须,黄牙齿,肌肉结实。他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们公司不准带人,发现就开除!我给你点钱。那也不行,我一周挣1000多,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我看着他拒绝,反而放心了。这要是个变态连环杀人狂,估计早把公司规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他慢慢地琢磨起来。我倒是去路易维尔,我这一趟跑完就没事了。我可以开自己的车过来接她,如果她愿意在这等几个小时。我也是爱管事的人!他拍着胸脯说。和劳动人民打交道就是爽!

我看这样不错。休息站有空调,有吃喝。你也可以再看有没有别人愿意带你,如果实在没有呢,过两个小时你给他手机打电话他过来接你。

司机跟我说:你是个好人。我激动地说:不,是你帮了我的大忙!

我在钱包里翻,有一张十元的。我拿出来,感觉不太够。又翻出来一张二十元的,给了她。她赶快拿着,当然也没忘了谢谢我。我看着剩下的那张十元,犹豫了一下,狠狠心一咬牙一闭眼一跺脚也给了她。我当时的表情肯定很痛苦,唉,干嘛不先拿那张二十的!一个次序错误多损失十块!

看着她走向休息室,我开车离开。虽然我还沉浸在财务损失的痛苦,可是还是有一种愉快的感觉。十年得同船渡,有机会帮了一个确实需要帮助的人,也是一种缘。难怪雷锋叔叔总是笑眯眯的,帮助别人感觉还真不错。

开车往公司赶的路上,又想到几个问题:

1.别人的话要听。谁家小孩子谈恋爱一意孤行不听家长意见,建议给她阅读此文。不收费,有成效请反馈。

2.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不要想着当雷锋!

3.一定要教育子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否则有一天走在高速边上的就是你! 

柳青青 发表评论于
帖子很长啊,不过我看得很仔细。
结论:你可真是热心人,你平常都这么热心吗?还是因为那天心情特别好的缘故?--哈哈,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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