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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广」為甚麼差那一點?


厂、广二字,只差頂上一點之有無。多那一點,少那一點,重要嗎?答案是肯定的。由于那一小點,代表範圍不同的概念,絕不好小看就那麼的一點點。但二字造形,又極近似,因它們背後的不同概念,非全無聯繫。如用集合論的方式去說它,凡入厂部的字是一集,入广部的字是另一集,二者雖各自匯合相同屬性的事物成一集,但兩集之間,局部交集,不交集的部份,為對方的相對補集,而二集又可成一更大概念的聯集。厂與广,具體呈現這種同異相互關係,如果弄懂厂广在說甚麼,怎樣以具體易懂形象,表徵抽象模糊概念,人必驚覺,我們先祖二三千年前造字之妙,用心之細。要是讓小孩浸淫在這樣的漢字汪洋中成長,一字一世界,字連字,字套字,必定見多識廣,人也可能會聰明些。今請容筆者便就厂广這兩個二三筆的正體書,不,按現在很多人歸類偏偏說是繁體字,略為之說。

厂讀han3,像山石巨且高,外突覆蓋,甲文厂豎直兩筆,拐彎角處加一斜筆/。今字一撇表巨石之高起,一橫突出為遮掩,嵌空之間,人可躋身居其下。厂亦石之本字,厂巨石,為表其堅實,厂下加口象巨石塊。厂寫成石,改表大石頭,厂字仍不變不廢,為可作掩體之巨石專字。厂高,為強調其高,加土疊土書作圭,圭厂成字厓,音ya2,高土突起者,謂之厓。厓在山邊,名之崖;厓在水邊,名之涯。崖、涯也都讀同厓,崖山邊,涯水邊。故有謂臨崖勒馬,天涯海角。厓有在山邊的,也有在水邊的,如地同時處在山邊並水邊,即深水旁之厂厓而高者,名為岸。岸初文從厂干,讀同厂作han3;干為干戈武器,以干護厂。因水深崖高宜居,兵家必爭之地,無論扞衛守護或干犯侵佔,都需要靠干。考古找先民聚居遺址,必首探舊水道沿岸,因生活飲用或耕作,都不能缺水。住所離水遠不行,地勢太低靠得過近又不行,水深岸高,水源既足,還可減輕泛濫成災的可能,是最理想卻不可多得的居地,為之動干戈時或難免。現在岸概指水邊陸地一帶,離水即岸,岸不必有水深崖高之義了,然岸原本帶拔地而起之高岸義,故詞語見偉岸魁岸,為高大之形容。

厂繁化為石後,厂字仍舊保留,並作衍生新字之本,而為部首。厂部內之字,讀者可自行查檢,今僅舉幾個有厂為形旁,字義相近而易混淆的字,以明厂表義又別義之功用。岩,讀yan2,高大山石,大地石質總稱,名下有火成、沉積、花崗...等等,厂從石以為義。嵒,從山從品,亦讀yan2,指山岩,以三口象石,品含眾多義,故嵒一字還有山岩眾多的一層意思。岩嵒音無別,寫出來岩一石,嵒多石。中文非全無單數複數之分,古漢語本存在,岩嵒即是,另吾單稱,而我是複數。崖,山高而近邊,讀ya2,如前述。巖,又讀yan2,音同嚴,從厂,與岩、崖皆含高峻義。唯其從嚴,二口厂上,頻張口驚呼大嚷。古註嚴作「教命急也」,即緊急狀態下命令。嚴之本義是急,敢待無可避免之險情。敢之初字,甲金籀篆訛變,大體而言,下從甘或干,上從獸貌,旁從又,或者從攴即攵,合之一字,即自甘情願徒手抓獸或持干扑獸,是為敢。剛毅進取勇猛果敢為敢;冒昧唐突敢爾如此也為敢。敢一字義有正有反,故作副詞用時,或帶未定義,豈敢,敢怕,預計險情。巖為嚴山,不只高峻,更是險峻。所以與山厂相關而義又相近的一組之字,包括厂,岩,嵒,崖,巖,取義卻各自有所偏重,厂高突,岩巨石,嵒多石,崖高近邊,巖高而險。

广讀yan3,甲金文字形近厂,唯一撇丿上端接一尖頂⌃,象房頂。《說文》:「广,因厂為屋也。」广似厂,广乃依厂結宇,屋于其上,是傍山崖所造屋。其外觀,「象對剌高屋之形」,即好比割開對面一邊的高屋。此借厂構造故,空出前面無封閉牆身,古建之廳堂廊廡皆其遺制,即使後來未必因厂為屋。厂高突虛掩,為天然自成之居,人可寄藏其下;广乃人工的造作,借厂而屋其上,供託身其中。厂由天成,人借之暫停;广乃巧匠之作,繹思經營而為安宅。厂處厓壑,哪怕只是個小空間,只要能夠遮風擋雨便成。广則不同,乃寬敞大屋,非一般任何屋子可冠之稱。厂是厂,广是广,二者類異,故凡從广者含寬敞之義,如府廟廈廠皆是。凡厂之屬皆從厂,概念不同。只是广由厂出,從厂取義,若放眼在空間能置人于內的這一原點上看,也非必然二事,故偶爾厂广會互用,然基本當知別,不好任意相混,如前舉之广部字例即是。廈為大屋,故必從广。厦為簡體,實不通,從前若有也是俗字,正式用當改廈。廠是敞屋,一定需從广,供開工或堆貨,地方要大。見有寫作厰的,那是俗體,道是小作坊或暫寄存貨物的小屋勉強也可說通。至若寫成厂,那是絕對不靠譜。廁本作广旁,為甚麼不是厠?因為古以圊溷為廁,即用養豬的棚舍為公廁,人拉豬接,裡頭有ecology和economy的道理在。那時小廁所就免了,因山腳樹底塘邊無不挺方便。當然時代進步,有專讓大家一起「洗手」公廁,但隨時方便如厠,俺覺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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