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铂谈事情时有个特点,针对性强,很直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不会给你含糊着或者打什么伏笔,也不会像一些五灯会元里的高人给你说喝茶去等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有个师兄说他认识一气功师,宣扬自己有他心通,能猜透别人在想什么,他很是景仰。 宁铂马上说“现在有种人就是无耻,到处招摇撞骗,你再碰到你就让他猜你在想什么?他猜不到你就打他屁股!” 然后又解释了按照经典记载他心通怎么才可以修来,要修四禅八定、修十遍,还要能自由自在地从一个境界跳到另一个境界,这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当今社会几乎不可能成就。
偶尔他会不经意透露些自己的事。比如以前他曾学道,辟谷二十五天,光喝水不吃饭,还曾用气功洗肠,宁铂说这是以前没学佛时干得傻事,净搞一些怪力乱神了。 他提到过在云南西双版纳时住在一个茅草房里,除了他外,里面还住了一对蝎子,一对老鼠,还有一大群蚂蚁,和蝎子老鼠倒相安无事,就是蚂蚁比较烦人,夜里睡觉时老爬到耳朵里去。森林里有好多毒蛇,他一个师兄夜里去厕所大便,一抬头眼镜蛇就在脸前挂着。
有的还单独约他谈,不是有的,那短短一个月学习时间,是几乎每个人都单独了,也不只是谈佛法修行,还有生活中的一些困扰已久的烦恼,感情问题、心理问题、去哪儿出家的问题,甚至包括身体疾病,肾虚胃溃疡偏头痛,因为他对中医很精通。 宁铂总是很客气地预定好时间,通常一谈就是几个小时。哪怕再忙,宁铂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谁。 在宿舍里我们聚在一块儿经常会争论些问题,有时会争得面红耳赤,要打起来,然后有人提议:去找宁老师!!大家就都不吱声了。
.....他住在三楼,门前的栏杆上摆了盆兰花,背阴的房间铺着淡黄色的地砖,依然非常干净整洁,硬板床、写字台、几张椅子、一个书架,上面摆了很多医学词典,唯一的现代化装置,就是他那个又大又笨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笔记本电脑。 夜里很晚时,我热得睡不着出来在庭院里散步,常看到他那窗口依然亮着灯。
因为家里有事我要提前回去,我想去找一下宁铂,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人生充满了不确定,而他又行踪无定,或许这一世见不着了。 我先拟了几个问题,其实我最想问得就是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又找到了什么?会安心过这种清苦、俭朴的日子? 可以看出来,他没有什么钱。他每个周末都要去南昌,一大早就坐公交车出发,转几趟车,据说是帮人做心理咨询,可都是义务的,从来不收取任何费用。 尽管我隐约意识到,这些问题没必要问了,我只不过想去证实下自己的猜测而已。有什么会比追寻内心的宁静更重要呢?求仁得仁,又何怨乎?真正的幸福不一定和我认为重要的那些东西有关。
宁铂脸上始终有一种超然、愉悦、平静的表情,这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那天我问了个很冒昧的问题:外界对您的猜测和争论这么多,可我从来没看到过您的任何辩解?您是有什么障碍吗? 宁铂低着头沉思了会,叹了口气,说辩解什么呢?随他们去吧。他们连我哪儿出家都搞不清楚。我明明是在西双版纳,非得说我在五台山,其他就可想而知了。 我说老师您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 宁铂突然微笑了,他盯着我,啊,这不挺好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宁铂关心的是那些生活中苦苦挣扎的小人物,但换个角度想,也许这些人才是最值得去帮助的,因为太平凡太琐屑太不值一提,所以无人重视,他们心灵上的痛苦和悲伤才会更深切。
对于宁铂的佛学修为,我不能猜测太多,这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我只能这么说,如果你坚持认为神童成功的唯一标准是长大后到美guo留学、做微-副总裁或者造he-弹,那我除了对你的头脑表示同情外,别无可谈; 可如果你觉得生命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或许这种可能性更为深广、更有价值、更有益于增进幸福,更值得像宁铂那样的在智力上的佼佼者去追求,那我想和你握握手。
末学很庆幸地知道出家后宁铂的一些情况,本来这个帖子是要跟在菩提心师兄有关于宁铂的那个帖子下的,但是末学写完后发现拉拉杂杂地写了一两千字,就另外贴出来了。起初担心在他再次“走红”之后讲出这些来有哗众取宠之嫌,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吐为快,贴出来以飨关心宁铂的诸位师兄大德。
由于对出家蓄谋已久,03年7月末学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苏州西园寺,打算在那里找到最终归宿。 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末学有幸结识了净慧法师。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宁铂,在这之前,末学也不知道有关于宁铂的事。 只要住到寺庙里或者出家,哪怕以前有过再荣耀的历史或显赫的社会地位,真发心修行者,也不愿再向旁人说起。 因此,关于净慧法师出家前的情况,末学是零星地听别人说起过一些,只知道他出家前是中国科大的教授,出家后,家里人两次找到寺庙里来,他都躲过不见。别的,就不知道了。
在西园寺,大家最敬重的几位法师是济群法师、净慧法师、妙中法师。另外,还有一位年轻的、也叫净慧的法师,末学也十分敬重,这是因为他们日常的学识修行都是大家的楷模。济群法师大家都知道,末学就不说了,剩下的几位,都是因为自身的修行功夫而得到大家的尊敬。也就是说,他们平时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有德有行者,自然能得到大家的尊敬和爱戴。净慧法师就是这样一位法师。
净慧法师从不接受居士的顶礼,只要你朝他顶礼,他会立刻跪在地上还礼。另外,他当时还只是沙弥,并没有受比丘戒。在寺庙里,“沙弥”是最普通的“基层常住”,寺庙里的规矩很多,但他就甘愿做一个沙弥。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能持好沙弥戒就很不错了。当时,在寺庙里,末学的一个居士朋友,经常去净慧法师的寮房闲聊。从寺庙里出来好几年后,他还在念念不忘地,经常给末学提起净慧法师的修学和人品。 他说,和净慧法师聊天时,如果讲到他比较推崇的观点时,他会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捧着佛经,给你看经书上的论述。他捧经书的姿势,恭敬到极致,一点也不介意对面是一个没有出家的、只有20来岁的小居士。此时,他的眼睛里,会流露出孩子般的纯净的稚气,但那份恭敬、虔诚和谦卑,令朋友每次说起,都唏嘘不已。
净慧法师是不穿鞋的,就光脚在地上走。后来,天气冷了,大家穿着内衣都冷,但他还是赤脚,一身单衣。后来,他的脚上长出冻疮来,嘴唇时常冻得发紫,仍然没有见他多穿一件衣服。净慧法师一直想去云南学习南传佛教,有次,他去了西双版纳,但由于机缘未成熟,不久,他又回到了西园。末学想,他的这种苦修精神,或许和他的行者气质有关吧。
关于净慧法师,末学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是在吃饭的时候发生的。我们刚进寺庙的居士,一般都是发心“行堂”的,也就是吃饭时候给大家打饭。净慧法师有段时间吃饭,喜欢用一个大钵,饭啊菜啊的,就都打到里面。寺庙里吃饭前,都要念一些咒语的,比如供养咒什么的,反正有那么大概十来分钟,一直合掌念诵。这时候,行堂的人就拎着饭菜,在斋堂里来回穿梭着给大家打饭。有次,我拎着一桶米饭,在给净慧法师打饭时,一不小心把一团饭团掉地上了,虽然饭团不大,但我当时很尴尬。大家知道,在寺庙里吃饭是很节约粮食的,一点也不能浪费。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打饭却把米饭打到地上去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净慧法师坐在最前排,而我十分恭敬的大和尚,也就是我的皈依师父,就在几米外的座位上,看着我这个笨拙的举动呢。 我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饭团捡起来、装到口袋里去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净慧法师毫不迟疑地弯下腰去,把那个饭团捡起来了,放到了嘴巴里,吞咽下去了。
当时的我,羞愧万分,我虽然装作毫不在意地继续给大家打饭,但我的心情,象海水一样翻腾着。 从这以后,我吃饭时发自内心地节省每一粒米,即使别人有饭菜不小心掉到了桌子上,也会夹起来送到嘴里。离开寺庙后,这个习惯一直保持,虽然别人的目光很惊诧,但我这一生都会这样了! 由于末学业障深重,在寺庙里生活将近半年后,出家的理想破灭,最终离开了寺庙。
再次听到净慧法师的消息,是在2006年了,就是喜欢和净慧法师闲聊的那个居士朋友,他告诉我,这位净慧法师,就是被冠以“中国第一神童”之称的宁铂!并在网上搜了宁铂的照片给我,我也才知道:宁铂,就是净慧法师!朋友告诉我,净慧法师也已离开西园,“传说”是去了五台山了。 看到劝发菩提心师兄转发的有关宁铂的帖子,心里十分感慨,写出以上一些文字,供养各位师兄大德。
再次顶礼净慧法师!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观世音菩萨!
来源:2011-02-22 16:18:10 郑播德 (慈善积德,万事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