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坐过我车后座的女同学
读高中的时候,男女分界鲜明,三年里咱和女同学说过的话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五六句。不是咱傲慢,是怕被别的男生取笑。
进了大学,好像一夜之间大家都自由了,在校园里见到中学女同学,终于可以轻松随意地交往了,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只可惜北京的大学太多,校园太大,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想找自己暗恋已久的女同学还挺费劲儿。只后悔当初没留下联络方式,其实也不敢直眉瞪眼地找人家要啊,结果连梦中情人考进那家大学也不清楚。想想自己真是笨呢。
看着校园里高年级的同学出双入对,在食堂里一对一地互相喂饭,自习室里搂抱着亲热,嫉妒得我们这些光棍儿们眼里“噌噌”地直冒火星,见了女生就像狼见了肉一样。
大学里有四句俗语形容女生:
第一年,骄
第二年,挑
第三年,着急
第四年,没人要
一转眼大一就过去了。大二,高中同学搞聚会,这回机会来了,断了线的终于又联系上了,只可惜有人先下手为强,梦中情人成了他人的怀中娇,臂上鸟。无奈啊。
晃荡一下就到大三了,那年冬天,有一日刚从操场踢球回来,在楼门口遇到一个同室的同学,说有个女生在宿舍里等我,心里一跳,以为他开玩笑,他坏笑着说是真的没骗我。还是不相信,回宿舍一推门,就见素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桌边,室内没有其他人。
说实话,以前我对素没有产生过想法,只是一般同学。中学里座位相邻却没有说过话,直到上大学以后,同学聚会的时候才真正交谈过一次。
素说,她来北大找人没找到,顺便就来看看我,我想这是个借口吧,没必要说破。当时我一身的臭汗,满头满脸的土,北京的冬天风大,五四操场又没有草皮,每次踢完球都是浑身的汗水混和着沙土,像个泥猴似的。
先抱着衣服去水房里冲个凉水澡,干嘛不去浴池洗热水澡呢。要知道一张澡票五毛钱,还得走一段路去排队等,不如冷水澡来的方便。再说几乎天天都踢球,哪能天天都去浴池啊。
水房就在同一楼层,外间是一排水龙头,可供洗漱,里间是厕所。住过大学宿舍的人都知道,厕所的状况之恶劣,算了,还是不提它了。在外间用脸盆接满水,从头淋到脚,冻得浑身打颤,打上肥皂,再来盆水,往常都是胡乱套上件衣服就往宿舍里跑,赶紧上床钻被窝,裹紧被子,让身体慢慢地暖乎过来。
可这次不行,不能半裸体地跑回去钻被窝,只好忍着冷,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回到宿舍,几个同室的同学正在端着饭盆吃饭,素还坐在桌边,和他们说着话。我找出两个饭盆来,让素等一会儿,我去食堂打饭。老同学来访,肯定要招待好一点。
打好饭菜回来,几个同学都不见了,大家都是这习惯,宿舍里有女同学来访,闲杂人等自动回避,给人腾地儿。
俩人边吃边聊,说来说去也无非是学校的那点事儿。同宿舍的人去上晚自习了,十点钟前后都会回来,学校大门是十点还是十一点锁门记不清了。
大约九点来钟,素说她要回去了,我表示愿意送她回校,送的方式自然只有一种,我骑自行车,她坐后面,就是北京人俗话说的“坐二等”。
冬天的夜晚天气寒冷,那会儿年轻人都喜欢穿绿色的军大衣,习惯把大衣的栽绒领子竖起来挡风,有的人会在大衣领口外面加多一条围巾包严实,不让寒风顺着领口吹进来。
出了北大小南门,沿着西三环往南。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车也很少,沿途的路灯发出一团团橘黄色的光,很昏暗,夜色好像也显得有那么一丝柔情和暧昧。我蹬着车,身后坐着素。坐上车,她的手很自然地揽住我的腰,我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这是第一次我和她有身体上的接触,虽然是隔着厚厚的棉大衣,也能感触到那双手的柔软。一路上言语不多,其实这会儿说什么都没所谓,要的是那种感觉,俩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我心里似乎对素生出一丝情愫。
骑了大约有四五十分钟到了阜成路口,转进校门,一直送到素的宿舍楼下,分手作别。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过后也没再多想。
过了一个星期,楼下看公用电话的大爷上来喊我的名字,叫我去接电话。是素打来的,她说要来看我。我能明白素的意思,但是我对她真的还没有产生那种激情,她不是我理想中的爱人。我也不想让她误会,所以打定主意用对待老同学的方式来对待她。
素来了,见了面,她拿出一条手织的毛线长围巾,颜色是那种暗紫色,是我不喜欢的颜色。她说原来是给他二哥织的,她二哥已经有一条了,那天晚上她见我穿棉大衣没带围巾,所以就把这条先送给我了。我有点感动,看来素是个细心人,懂得体贴人。
尽管不喜欢那颜色我还是很感激她,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受女同学的礼物。后来我去素的宿舍,跟素同室的几个女生见到那条围巾都笑了,说她们一早就猜到这条围巾就是素特意为我织的,为此她紧赶着织了一个星期。刚织好就围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里着实有些犹豫不决,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伤害她的感情,可是也没有想好要不要和她继续发展下去,慢慢地培养感情。所以我们俩就这么不远不近,也没有挑明关系地来往了一段日子,直到那天永来找我,事情才有了变化。
永和我还有素是高中同班,永的性格有点憨,人倒是很朴实,读中学的时候,我常有意无意地护着他,所以永和我挺亲近的。那天中午永突然来了,见面先东拉西扯了一阵儿,他的表情里始终有些不自然,一起吃饭的时候,永禁不住我几句盘问,吐露实情,他是听说素最近常到我这里来,他一直就喜欢素,最后他说,“你学习比我好,上名牌大学,家境也比我好,我什么都比不上你,我争不过你,我就是喜欢素,你能不能把她让给我?”
我知道永说的绝对是他的心里话,他对我说出这番话也需要勇气,我更不愿意伤害永,当时我就跟他解释,我和素并没有谈恋爱,大家还是老同学的关系,让他放心,我不会和他争。
之后永拉着我在校园里四处转,没有要走的意思。下午,素也来了,三个人见面,都有一点尴尬。素面色不悦,没了往日的笑容。永也不开心,说我骗他。我觉得自己落在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处境当中,找个借口,拉着永和素去校园的外宾餐厅里吃了顿饭,席间素很不开心,对着永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要老来纠缠我好不好?”
我还想借此机会撮合他们俩,见素对永的态度,知道事情不易。对他们俩我是谁都不想伤。尽力缓和气氛,结果还是徒劳。
素赌气要走,永也说要走,三个人肯定不能骑一辆自行车,我陪着他们俩上了332路汽车,在车上我悄声叮嘱永,要他送素回学校。坐了两站,我在中关村下车,进海淀镇里逛了一圈儿回宿舍。心里期望着永能哄得素回心转意。
在这之后,素和永都没有再来找我,为了避嫌,我也没有联系素,永也联系不上。
几年后,高中同学聚会,又见到了素,她结婚了,有了一个儿子。永没有来,和大家都失去了联系。转眼又是十几年过去了,一直也没有永的任何消息。但愿他一切都好。
素是唯一坐过我车后座的女同学,这么多年,那一次的情景和当时的感觉仍然记忆犹新,难以忘怀。那条围巾还保留在北京,我的家里。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也曾想过,要是当初永不来找我的话,我和素会不会发展下去,日子久了,也许我们俩会培养出感情来。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纸;男追女,隔座山。不过假设是不会有答案的,想也没用。
素的个性,温柔,体贴,一向待人友善。我相信素是个好女孩,也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有她做人生伴侣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