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里,他表面上看起来很高兴,但是在他沉默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阴翳,我自己也是这样的,在大家的面前表现出愉快的心情,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心神不定。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那个问题不解决,我们俩的关系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回到家,他去查听家里电话的留言,我在一旁理着东西。
“有几个missed call,是你的ex的。”他突然间不冷不热地说道。
昕亦,我顿时火冒三丈,既然我是很恶心的人,还纠缠着我不放干嘛?
“也许是想祝贺一下圣诞节快乐吧。”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礼貌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去查看我的手机。有几个朋友的节日祝贺留言,还有一个果然是昕亦,她说她不想和我联系,但是天宇过来了,吵着要见我,说我答应过他去看结冰的大瀑布的。
我相信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Calvin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我决定不回电。
过了几天,又见她的电话进来,我没有接,听完留言,我的脑袋像炸了似的,是天宇。
“小林叔叔,妈妈说你不想见我,我不信,肯定是妈妈不想让我去见你,怕爸爸生气,我想去看结冰的瀑布,妈妈说太冷了,不带我去…….。”
然后是昕亦的吆喝声“你跟谁打电话啊!”接着就是断线的声音。
孩子!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有了孩子的夫妻再怎么讨厌对方也不离婚,孩子就是一根绳子,把他们俩牵在一起。虽然天宇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我看着他长大,他又是那么喜欢我。
我决定带天宇去大瀑布,但是仅仅是天宇一个人。
“他父亲会带他去的。” Calvin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他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我觉得让一个小孩子为大人的不守信用而失望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我没有理他,他又叹了口气,顿时我的心里泛起一阵烦躁。那叹气声,快要把我逼疯了,我宁可他跟我吵架,也不想听到那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一双魔鬼的手,撕裂着我的心,我披上大衣,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家。
老实说我也没有地方可去,就毫无目标地开着车逛着。圣诞节刚过,大家依然沉醉在节日的欢乐中,而我,没有笑容。
手机的短信音乐响起,我迅速地掏出来看,是陈江,祝我新年快乐,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而我扔下了他。
摸了摸大衣兜里的小盒子,心里沉甸甸的。这枚简单精致的白金戒指,我在圣诞节之前就买好了,准备圣诞节那天给他,结果那天我们为了一个女人找我跳舞的事大打出手,当时我犹豫了,就只给了他另外的礼物,留下了这枚戒指。
本来想着在今天的午夜送给他,希望新年一切从头开始,结果刚才又为天宇的事不开心。
我把火息了,在车里呆了很久直到12月份深夜的寒冷袭入我的骨髓,然后启动车在大街上到处找24小时营业的超市,终于被我找到了一家,进去买了一束花和一张卡片。
回到家,午夜的钟声还没有响起,他坐在厅里听着音乐喝着威士忌,见我回来,飞快地迎上来,发红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我把花和卡片递给他,他接过,拥抱我,说了声“谢谢,你人回来就足够了”,我感动得想哭。
他打开卡片,念道:
“宝贝,从明天起,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我们的一生,新年快乐!爱你,你的Lin。”
他再次拥抱我,在我的耳边深情地说“I love you。”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我说完,从兜里掏出那个蓝色的小盒子。
他的眼睛亮了,伸出双手接过,手指发抖。
“是真的吗?不是我在做梦吧?刚才我好像是在喝酒,没有喝多吧?”他自言自语着,哆嗦着打开。
眼泪从他那双发亮的眼睛里滑落,然后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感觉到我的双唇被他深深地吸住…….。
我们重新开始,他新年第一天起来做早饭,端到床前,对我说:
“我以后要分担家务,多陪你。”
我亲吻他,然后歉意地告诉他我还是要送天宇去看结冰的大瀑布,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他笑着说答应了小孩子的事是一定要做的,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不会和小孩子争风吃醋的”。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登记结婚。”我激情四起,兴奋地问道。
“我们现在什么东西都在一起,和结婚没有什么两样,你看着办吧,我什么都好。”他美美地看着我,我吻了下去…….。
昕亦告诉我她买了车,现在住在Scarborough的一个女朋友家里,不好意思让我反方向去接天宇,所以会把天宇送到我的家里。
“听小林叔叔的话。”她关照着天宇,然后转向我说:“你准备回多伦多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我过来接他。”她看上去比以前瘦了些,也显得憔悴了些。
天宇告诉我他妈妈还没有帮他找好学校,他整天呆在家里很闷,我问他为什么妈妈没有带他出去玩,他说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煮饭,没有时间,我问他家里有人吗,他说那个阿姨下午三点去上班,然后她的大儿子就放学回来了。
我觉得有必要跟昕亦谈一谈,不能这样把天宇撂在家里,他应该尽快去上学,然后又想起了天宇在电话留言中说来见我他爸爸就会不开心,心里一团疑云。以前昕亦没有离婚的时候,她丈夫没有介意过我的存在,现在离了婚反而有意见了?于是我旁敲侧击地问了他,好像昕亦和她的丈夫并没有离婚,我更是糊涂了。
回到家,昕亦已经在路边等候了,也没有说声谢谢,就把天宇塞进了她的车。
“你等一下,天宇说他的学校还没有落实。”我赶上去跟她说道。
“我没有时间,学校办公的时候刚好我也在上班。”
“那你请个假去学校一趟,他这样闷在家里会得忧郁症的。”
她愣了一下,说:
“我也没有办法,这份工作才开始了几天,不能请假,还有,我刚买了一套condo,再过两周就能close了,到那个时候再去申请那边的学校。”说完,她就钻进了车里。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愚蠢,干嘛多管闲事呢?
Calvin在书房里看我给他编辑的影集,我已经编到了青年的Calvin,见我回来,便问我怎么样,瀑布结冰了没有,我说结了一半,不过我已经被全部冻住了,然后从后面抱着他,把冰冷的手揣进了他的怀里,他顿时尖叫了起来,但是并没有推开我。
有这么个温暖的身体相伴,再冷的天我都感觉不到寒冷。几周后,中国新年前夕的一个下午,我又一次接到了天宇的电话,他说他们搬了新家,他一个人在家里很寂寞,要我带他出去走走。我在心里飞快地算着天宇的年龄,好像刚满10岁,是可以单独留在家里的年龄,便松了口气,觉得他真可怜,但是又不想请假带他出去,我的假期有限,Calvin已经计划好了我们今年秋天去秘鲁的Inca trail过他的40岁生日,我要攒着假期。
到了晚上,给昕亦打了电话,问她天宇上学的事,我是准备着挨她骂的,没想到,她却很礼貌,说她给附近的学校打过电话,但是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意思,问我能不能帮天宇联系一下学校,我想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欣然地答应了。
真的很简单,学校要求天宇去做个测试,然后按测试结果分班。我把测试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昕亦,她听完后请求我带天宇去参加测试,说是她对他们的谈话一知半解的,会增加天宇的心理压力。我觉得也有道理,就同意了,但是让她和我们一起去,毕竟她是母亲,我可以充当个翻译,她又一次拿新工作作为理由拒绝了。
我想好事就做到底吧,耽误孩子的读书可是大错特错,就请了半天假带天宇去学校参加了入学考试,几天后又陪着他办理了入学手续。
“谢谢你。”昕亦说,语气中带着客气,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鄙夷和仇恨。
“不用客气,那我先走了。”我说。
“小林叔叔……。”天宇叫我,我回过身去。
“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他问我。
“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去一个朋友家里吃饭。”我说,他很失望的样子,小脸上挂着不高兴。
我走回车里,看到他恋恋不舍地望着我,昕亦说她移民是为了天宇,但是天宇看上去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