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八”,但凡关心同胞事情的父老乡亲想必都略知一二。先把故事快进如下。
日本投降,台湾判给中华民国。国军1945年10月17日乘美军军舰在基隆登陆,接收台湾。一年另四个半月之后的1947年2月27日,一位四十岁的小贩林江迈大嫂在台北沿街兜售香烟包括走私香烟。官府专卖局持步枪缉私干警多人将林大嫂查获,扣所有香烟(简单背景一下。台湾日治时许多日常物资由“政府专卖”,是日治时台湾主要财政来源。民国接收后照旧,仍是油水所在,香烟属专卖商品,于是有走私品)。林大嫂拜求诸警,纠缠之下,林大嫂头部着一枪托。重伤,后毙。集市众人围追诸警,一警对天鸣枪,枪弹斜杀另一民众陈文溪。犯众怒。民众于次日,二月二十八,上街鼓噪,围警局、专卖局、行政长官署。有军警开枪,数十死。由于国军多在大陆与太祖争天下,台无甚兵,全台民众鼓噪,聚众抗官,进殴打扑杀“外省人”。乱局。民众傻谈判,要民主。3月8日国军援军到,登陆,开杀戒。全台前后死者众,估六千多至几万人,多源异数。
这就是二二八。 藏在后面的故事就纠结了。
二二八死了那多人,中间必有尖锐矛盾,火气一定很大。为什么火呢?用穿越的眼光,理解就容易了。想象同胞是文革开始后中小学、研究所、大专院校、国家机关的知识分子,被革命煽起来了,急于跟上太祖爷的革命步伐;国军、国官是太祖爷派来再教育知识分子的“军代表”或“工宣队”。角色摆正,剩下的就一马平川了。同胞摆脱日治,向往自由,向往幸福,向往让打败强大日本的老“祖国”大力提携。那心情就是要“翻身做主人,深山见太阳”。而接管的国军、国官却说,好好“改造思想”,好好学“革命语言”(同胞通“国语”的不到百分之一),忘记那个毫无结果的“新文化”运动,你那日本腔很刺耳,民主你个腿啊,把钱财、身体与灵魂都献给党国。如果“军代表”与“工宣队”个个跟雷锋似的,光是没文化同胞大概也就就忍了。可是,国军与国官们实在是太提不起来。
讲点儿细节。45年10月17日年国军登陆基隆,同胞们是箪食壶浆相迎,欢欣鼓舞。当日的报纸如是说:“数万台北市民,云集台北车站前,各街头所建欢迎牌门,红绿七彩电光正辉煌夺目”。行政长官陈仪到台北时则“台北市民欢喜如狂、万人空巷、人山人海、情况热烈、前所未有。” 不单民众如此,精英们也对“老”祖国,“新领导”伸出了双手。但是,精英只伸手没开怀。思考是知识分子的基本功能(高呼吾皇万岁的知识分子已经异化成别的阶层了),知识分子对“新领导”是有保留的。毕竟前两任“领导”一任让同胞被“日本臣民”,另一任让同胞被“接着奴”,对“新领导”有所提防是必然。
精英们啥态度?请看美国答案。知道维基解密吧? 现在同胞那边朝野两党都把美国老大哥当心理医生随意倒豆子。相信美国老大哥不是起于今日。老大哥在许多情况下是有老大哥样子。同胞不好告诉日本人不好告诉国府的内心世界可以告诉老大哥。就在日本投降之后但是国军进驻之前,老大哥的军方情报机构先期入台“摸底”(台湾是咋收复的清楚了吧?)。访谈了包括同胞抗日精神领袖林献堂,后来海基会大佬辜振甫等在内的多位意见领袖。得出如下结论:同胞愿意回归为中国一省。希望能够自己领政。由于文化历史愿意亲近“老”祖国。不希望独立。愿意保持与日本联系但希望殖民的日本人离开(美国国家文献馆公布的文件)。
老大哥只是调查,对同胞的意愿没有任何承诺。同胞们于是把那个“自己领政”寄希望于蒋介石大人的头上,整个一个开国际玩笑。毛蒋也好,蒋毛也好,那一对老哥俩还是有许多长得像的地方,对权力的敏感与追求就是其中之一。是“自己领政”,就是蒋大人“自己”。
国军接管台湾之后,蒋大人派来了一位“台湾公署”的长官,就是陈仪。陈的权力,等同日本的在台“总督”,立法权加上行政权在握还是三军统领。同胞啥也没得到。没得啥也就罢了,同胞们还被告知要改进, 走出“日奴”情怀。啥是“日奴”。在大陆的“日奴”有个熟悉的名字---汉奸。因为台湾的“回归”地位,“汉奸”叫不响亮,所以是日奴。谁有“日奴”情怀? 会说日本话的。 谁会说日本话?所有“台湾同胞我骨肉的兄弟”。这,已经是同胞们第三次被“被”了。被“日本臣民”、被“接着奴”、被“汉奸”。连在一起就是被“臣、奴、奸”。同胞们的心头之火可想而知。
回到二二八起头的火花。林大嫂悲剧的细节,同胞的年轻一代反不容易懂,咱父老乡亲到可以一点就明。试想,如若咱现在的“城管”,每人一只子弹上膛的步枪,咱虽不会天天“二二八”,却会日日“林江迈”。这点,表扬咱党,不但城管没枪,连一般派出所的警察都无常规配枪,给咱党少添多少麻烦。二二八之前,大街上所谓的“搜刮”成为常态。日治时也有缉私,但是没有明目张胆的私吞。国官来缉私,抄出走私香烟转手就掖自己兜里,再一转手就掏出来抽上了。国官们受贿,如此专业,以至于国官们穿的“中山装”被称为“中山袋”,因为中山装那四个口袋装起贿款来极其方便。贪污,勒索,假公济私,当时台湾遍地都是。这个还是在有名的清官陈仪的督导之下。没有制度,清官就是一贴狗皮膏药。有个真实的笑话。基隆专卖局的局长被曝录用自己的姨太太作属下科长。该局长后来出来辟谣,说那是他的太太,不是姨太太。
其实这种系统的腐败不是只在台湾有。为何二二八没发生在上海或南京?因为同胞们的期盼比别人高。经历了被清朝卖,被日本欺,曾有过“新文化”的觉醒,参与过最原始的民选,有过日本式现代化社会的经验(是在底层,但还是看过猪跑),同胞们对重回“坐稳了奴隶”的状态很没有兴趣。和当时大陆类似地方的人比起来,1947年的同胞是心比天高。
下面引一段台湾作者戴国煇与叶芸芸和著的书“爱憎2,28”中的一段,是戴先生对早年的回忆。当时戴先生上高三。
“1949年暑假刚结束,来自大陆的同学陆陆续续涌进我们建国中学来。有一天,我问刚插班进来的L君说:‘我看过一些大陆发行的刊物,像《拥护国民政府》、《军队国家化》、《官僚资本》等词汇,真搞不通它真正的涵义。既然成为《国民》政府,为什么还需要呼吁我们老百姓拥护?军队何以至今还要主张国家化?难道军队不是国家的吗?这在日帝时代是闻所未闻的。而官僚又怎么会有资本呢?做官的怎么可能变成资本家?官僚怎么会与资本粘在一起的呢?’
L君听后哈哈大笑说:‘戴国煇,你这个土包子,我们中国的国情跟人家是不一样的啦!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
忽然那个歌就涌上来了: “让那太阳的光辉照耀在台湾岛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篇预报:族群,二二八的疮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