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花儿开

大表姐艳儿和小表姐梅曾是我儿时的玩伴。自我七岁那年搬离了那座城市,她们就成了我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艳儿姐比我大好几岁,是六零后。少女时代的她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布满小雀斑的脸上,架着个不时得往上托一托的小眼镜。她属于笑点很低的一类,常常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还口中带词“哎呀妈呀,哎呀妈呀”的。在家在外,艳儿姐都是好脾气的人,但她也是那种会让人生急的慢性子,别人对着她呵达呵达的样子还真不好意思把话给说难听了。

可梅姐偏偏不是别人,她是唯一能对姐姐放冷话的人,而且还能把艳儿姐说哭。梅姐仅比我大一岁。她面色黝黑,一双乌亮的眼睛让我想起“火眼金睛”来形容。我至今还记得,四岁的我随着她爬上邻居家的椅子把五斗橱上花花绿绿的票子拿回家后,被妈妈痛打一顿的历史事件。因为我们“偷”的是那个年代珍贵无比的肉票啊。梅姐聪明伶俐,爱干净的她几近洁癖。所以当她劈头盖脸地指责姐姐“邋遢”的时候,艳儿姐是既爱她又恨她的。天生在家不买帐的梅姐,在外倒是人缘好得很。就像是亲戚里都知道她厉害却还是喜欢跟她寻开心,而她也从来都是嘻笑着过招。

学生时期的我,曾在很长时间的每个暑假漂去那个熟悉牵挂的城市,走亲访友。在表姐家小住几日是固定节目。和姐姐们挤睡在一张大床上,看着港台连续剧,唱着“万水千山总是情”,说着悄悄话,逛逛城里的大商场周边的菜市场。最重要的是当几回调解员。姐姐们你来我去的吵闹声不绝于耳的时候,我想不说两句都于心不忍,尽管我的话总是显得苍白无力。好在姐姐们争过闹过,她们还是睡在一张大床上,哪怕隔日依旧摆着姿态形同陌路。大多数时候,她们俩的和好都归功于艳儿姐宽容大度的先开口。

后来姐姐们工作了,恋爱了,婚嫁了。当这些消息陆续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已经相隔很久才会去一次故乡,而且每次的逗留短暂而匆忙,甚至都没能和姐姐们再联系。

近二十年过去了,姐姐们和我相继步入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段。当我们拉家带口地再一次聚首时,我们仍是那么亲热地拥抱,亲切地呼唤着对方的小名,好似又回到了从前。艳儿姐扭着丰腴的腰身,显得比少女时更白嫩了。雀斑早已无了踪影,眼镜是眼下时髦的宽边方形镜框,笑容依然灿烂。梅姐的身材保养得没话说,和当姑娘时一样匀称,泛着铜色的面庞上同样也架起了一副眼镜,好似要藏起她敏锐的双眸,发散着和姐姐一样温柔的目光。

女人们的叙旧离不开女人们的故事,姐姐们浅浅的语气好似在说着电视里的言情剧,又好似在替我这个外来妹扫盲。

梅姐熬到三十岁的时候,带着三个月身孕补办了婚礼。之前一段近八年的感情生活让她尝尽了“以貌取人”的甘苦。长相酷似谭咏麟的他,在被当了若干年的“花瓶”后,终被抛弃。斩断情丝的主要原因,是梅姐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家有精神病遗传史。这简直就是琼瑶笔下“昨夜之灯”的真实版。可梅姐不是雪珂,他也不是叶刚。

割爱的过程是痛苦而残忍的。因为梅姐的甩拖,他发病了。彻夜在梅姐家楼下大吵大闹,要么去梅姐的单位堵截,无数的电话骚扰,总之他干尽了所能,却因为他的病史无人敢管。梅姐为他耗了好几年的担惊受怕,连带着家人。终于有一天,他精疲力尽地放弃了,从此了无音讯。

梅姐终于得以重生,迅速发展了第二段恋情。这回梅姐吸取了前次教训,现实地交往了家境殷实却其貌不扬的姐夫。婚后的梅姐一如既往地独揽大权,在外人看来她对夫君咄咄逼人到令人发指,整一个“母夜叉”,却不知梅姐私下里的软功了得,把姐夫伺候得服服贴贴,包括夫家公公婆婆姑姐们,个个买她的帐。

现在的梅姐小手一圈,单位和家两点一线,不光一心照顾婆家的唯一男孙,还当起了宅女。唯一能筹哄着她出山的就是艳儿姐家的牌局和两家人逢年过节的相邀出游。

艳儿姐的婚姻是受过一次重创的。前夫曾是她财会专业的同窗。他的相貌不敢恭维,却是能吹能泡,有点文艺青年的范儿。艳儿姐偏偏吃他这一套。毕业不久,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完婚。有了孩子后,孩子他爹就因为眼高手低被单位排挤,人一生气辞职下海开饭馆了。艳儿姐不是凶猛的女人,见家里还有个吃公粮的也就随他任性去了。

饭帮的生意经不是朝九晚五的人可以马上适应的。独自打拼体力活的前夫,在没有妻子及时的体慰中,渐渐偏离了轨道。小三是饭馆里的服务员。等到艳儿姐觉察到并抓奸在床,他们早已不是初犯。为了还小的孩子,艳儿姐哑忍,孩子爹也在众人厉声中发誓和小三断绝往来,随后辞了那女孩。

事情本可以收场,但完全不同的生活作息,难以巩固夫妻感情,更何况是受了伤害有了间隙的。小三事件在日复一日地升级,艳儿姐从原谅到规劝,从找小三推心置腹到一次次心寒。到了下决心说再见的时候,夫家却雪上浇霜地和艳儿姐打起了香火抚养权的官司。直至发生了那个意外-孩子因为高烧导致脑膜炎引发智障问题。前夫罢手了,留下欲哭无泪的艳儿姐。

从此,艳儿姐踏上了陪伴残疾儿子寻找坚强之路。几年后经妹妹介绍,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比艳儿姐大上几岁,零婚史,单身前为了一个大学生女友陪了好几年的感情和金钱,最后女孩还是攀了高枝和大老粗的他永远地说白白。

他个子矮小敦实,却也长得一表人才。来梅姐的话说,头次看到他时她心里大呼担心艳儿姐配不上他,直到他站起身来才吁了口气。姐夫是老实人,实在,心眼好,甚招丈母娘老丈人喜欢。最难得的是他一直善待艳儿姐的孩子,视如己出。艳儿姐为了专心抚育儿子,第一次和他相亲就把不打算再要孩子给提出来。经过多次接触,不光姐夫真心接受,更是得到未来婆婆的理解以及夫家上下的认可。现在的艳儿姐,知福惜福,心比以往更宽,更淡定了。

说到姐夫,她悄悄地告诉我上次情人节那天姐夫买了鲜花和巧克力,着实让她惊喜了一回,艳儿姐却故作镇定地对他说“都老夫老妻的了,实惠点吃顿饭就行了。”可姐夫说“老婆,我这一生也就你一个,即是我的老婆,又是我的情人,还是我的爱人。”艳儿姐说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眼睛都咪成一条缝了。。。

祝福远在彼岸的姐姐们,幸福得像花儿一样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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