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5) 同学情谊

记忆中曾跳动的烛光 今夜又照亮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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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过后,每年我们总要被派下乡下厂,到农村和工厂接受教育和改造思想,这就成了我们经常的必修课程,主要在大四上学期到大五上学期(1959—1960)这一时段。有一个必须提及的事,各种运动过后,我们寝室的空气渐渐轻松了,慢慢的恢复了常态。停了很长时间的“熄灯夜话”又“开台”了。为此,大家特别高兴! 

南方农村种的是双季稻,在霉雨季节过后,就要收割早稻,并立即种上晚稻;如果收的不及时,早稻会脱粒欠收;更重要的是晚稻种得不及时呢(哪怕差一天),晚稻也会明显欠收。由于收,种的时间很急,农民称之为抢收抢种(双抢)。到了双抢季节,我们总要下乡锻炼,系里派定的任务是:要求我们劳动和改造思想双丰收。 

下乡双抢,第一次参加双抢,我们是到绍兴的柯桥。大伏天,带了行旅,蚊帐,住在当地小学的教室里,一日三餐是在农民家里搭伙。 

我与“一皱”小姐两个,一起分到一户农民家里;她来自上海,她说赤脚下地干活,是她人生第一回。大伏天,烈日似火,把土路和砖地都晒得发烫了,她赤脚一步都不能走,高温难耐,烫得她直哭,我说:“你回农民家,把鞋穿上,或在路边草上走”就不烫了。一步一扭的总算走到地里,要下水田了,她不敢赤脚下水田。 

赤脚在烂泥地里“踹”,第一次是的确要有勇气的,因为脚在稀泥里很“肉麻”,全身起鸡皮疙瘩。好不容易,她下去水田了,又不敢走动,我说:“站着先适应适应再说,慢慢来”。谁知,站着不动,久了,叮上了几条蚂蟥,你想,脚在动它还叮咬你呢,何况不动呼?不动就更容易让蚂蟥叮上了,两腿上都有几条。这下,可把她吓坏啦,又哭又跳脚。这边有了动静,几个小青年就围了过来,看热闹来了。 

因为我来自农村,高中以前下过地,有些经验。那个时候由于农肥农药几乎不用,蚂蟥特别多。蚂蟥这小东西,有两种,一种是旱蚂蟥,另一种是水蚂蟥,是软体动物,专门吮吸动物的血。吸住你的皮肤后,在它吃饱以前,绝不可能自动掉下来的。要弄它下来,还不能用手拉它,由于它的吸盘吸得很牢,一拉还会把肉都拉下来一小块的,一定要用手掌打才行。蚂蟥下来后,伤口还会流血不止,老人说,被它吸了多少血,就会再流掉多少血。而且,只要有了伤口,下一次如再被蚂蟥叮上,还会在上一次的老伤口里,有可能几条同在一个伤口上。对于没有见过此物,此情,此景的人,那是真害怕! 

我告诉她,不要害怕,用手掌打,用力打!用力打啊!还是下不来!看来,靠她自己处理,恐怕不行;实在因为是“男女有别”啊,我不能亲自动手帮她处理去!咱免得有“男女授受不清”之嫌不是?又一想,蚂蟥打不下来,时间长了,不是更出洋相吗? 

我正在犹豫为难之际,考虑怎么办的时候,谢天谢地,一个中年农妇上去帮忙了。人家到底有经验,三下五除二,花不多大工夫,总算把两腿上的几条蚂蟥“一网打尽”了,流血不止!吓得“一皱”小姐,脸色都变青了。几个来看热闹的小青年农民,在旁边像看戏一样,直发笑,那个农妇说:“啥好看!没有见过啊!滚!给我滚远点!还不干活去!”。才散开了 

熬到中午回家吃饭。饭桌上有一碗菜,确实难住我俩了;我孩提时代,在农村好像是吃过的,但这时候闻到这味道,就恶心,直想呕吐。原料是一种有刺的野苋菜,越老越好,把它的主杆上的叶,刺去掉,光杆放在发臭的泡菜水里,浸泡多日,等到野苋菜的杆发酵后,取出洗净,放点油,姜,盐,饭锅上蒸熟,就可食用了。真是满屋臭气熏天,比臭豆腐乳的臭味,还要厉害十倍! 

应该说吃还可以的吧。因为农民吃得很香,出于客气,他们还让着我们:“吃吧,这东西闻着臭,吃起来是香的!”,我嘴里答应,“好,好,不客气,我们自己来!自己来!”,可心里生怕他们为我夹到碗里来。在旁边闻到这味儿,就特别恶心,觉得连饭里,和其它菜里全是这臭味道啦。 

大伏天气,农家闷热异常!甚至,家里比户外还难受,全身大汗,蚊子又来打扰,四害还没有除尽哪!江南水乡,农村的蚊子特别多!!脚上被叮得奇痒难受,搔扰得吃饭也不让安生,心里烦躁透了!加上那奇臭难闻的味道,恶心上撞,想吐啊!。。。你想我都这样难受,何况她哉!! 

我是勉强忍住了,但对于“一皱”小姐,当然她也想忍啦,脸涨通红,没吃几口饭,伴随着让人听着都难受的,恶心发出的声音,在当场“哗”的---一声,全吐了,很不体面!我们很不好意思。我只能对东家说:她有点中暑了。于是赶紧让她回住地,下午休息。 

就这样我们在乡下,戏剧性的锻炼了10来天。有了第一次,后来下农村,一皱小姐,也逐步老练多了,不再出那么多洋相了。 

下厂革新 ,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几个铁哥儿们为人正派,诚信,交往有度,经常在关键时候,帮助女同学(男同学也一样帮的),所以女生都知道“王志良他们几个是条汉子” ,她们也愿意和我们搭帮,知道会得到帮助的。这不?下厂技术革新,我和一皱俩,又分在一个厂-----杭州制氧机厂,俩人又分在同一个车间了。下厂,虽在学校同一城市里,但我们还是在厂里吃食堂,在厂里住集体宿舍,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说是这样有利于思想改造。 

有一次,已经清晨0点多了,我们还在研究技术革新方案,那时,一皱她竟然睡着了,而且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我坐在她旁边听了正着急,为了不在人家面前丢面子,这时我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清”了,用脚捅她,总算醒了,她不好意思地,迷迷糊糊,一看便知没有睡醒,她装模作样地,继续参加讨论。 

过不多会儿,她的“瞌睡虫”又上来了,又被我捅醒。几次后,因为人家也在不断打哈欠,我就只好提出建议说:“实在很晚了,大家也很累,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才算解围。 

下厂结束回校,大伙已经有一周多没见面了。等不到“熄灯夜话”时间,4—127室的“新闻发布会”就开场了,大家的话特别多,抢着报告新闻哪,内容极其丰富。不知谁提了一句:一个挨着一个轮流。于是大家聚精为神,按序进行。一会儿哄堂大笑,一会儿寂静无声,惊喜一场。 

轮到我发布新闻了,我便宣布了“。。。一皱小姐睡觉打鼾,鼾声斯文。。。”的爆炸新闻。冷不防老陶 来了一句:“老王,一皱小姐睡觉鼾声斯文,你是怎么知道的???还听得“格能清爽”(上海话--这样清楚)。。。。老实交待吧!!!。。。”。哈哈,哈---,全寝室大笑过后,你一言我一语,激烈异常,简直就像演出了一场连本“西厢记”。弄得我非常尴尬,非常不好意思。 

你说我也是啊,不接受“教训”。上次下乡到绍兴的柯桥双抢,一皱小姐两只脚上的蚂蟥,明明是中年农妇帮忙打下来的,这情况谁都不知道,是我给大家报告的新闻呀,最后大家起哄,故意“张冠李戴”,硬是变成了“。老王轻轻地为一皱小姐,拍下了“三寸金莲”上的几条蚂蟥!。。。” 。 

我有嘴难辩啊,不辩驳吧!就是默认,辩驳吧,则越描越黑,最后,落得个“。。。老王真有福!。。。打下蚂蟥后,她给你皱了几次啊。。。” ,真委曲,冤枉啊,但大家非常开心!。 

这次下厂,又把事情讲给大家听了。躲,还来不及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主动送上门(说明咱心中无鬼!坦诚!) 。给全寝室带来一通开心!这就是大家的初衷。 

寝室里的这些琐事,虽然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但这种不带任何利益色彩的,纯真的同窗友谊,我是记忆犹新,珍贵永远。 

毕业分配 , 五年的同窗友谊,是真挚的,深厚的,终身难忘的。尽管有时相互有点磕磕碰碰;政治运动中,也相互认真得有点不尽如人意,但这也是难免的,俗话说:“牙齿和舌头还经常磕碰呢” ,可贵在纯真。虽已到不能再说“童言无忌”的年龄了,但毕竟还都是个大男孩大女孩嘛,所以相互不会,也不该记仇的,不应该耿耿于怀的,同学是一种缘份哪!不是兄弟姐妹而胜是兄弟姐妹 。 

令人非常遗憾的是,最后班里连告别性的茶话会也没开,草率的照了一张毕业照收场。在照毕业照的时候,由于当时几个同学到市里去了,同学们不全,怎么照?班里说,不全也照!通知大家了,没有照上的,只能自己负责!崇明蟹等2--3人吧,就是没有进入毕业照,终身遗憾哪!照相后,一个个被告知分配地点,大家就各自回老家等待当地的报到通知了。 

半个世纪了,沧海桑田。还留有当年毕业照的,大概微乎其微了。但我还完好的保留至今,并且把它保存在web网页上,还主动给一些同学发去,“送货上门”,或等待同学们索取。有的同学收到我的邮件后,便高兴得立即打印成相片,给没有上网(不会上网)的同学们寄去了。 

毕业分配完全暗箱操作;在那个年代嘛,纯属正常,并不奇怪。但谁分到哪里?哪个单位?总得让大家相互知道吧!或事后寄报到通知时,附一份花名册,便于今后相互联系啊,因为我们是五年同学啊。大家不会认为去苦地方,就是“发配冲军”!更不会闹事,不是吗?不知害怕什么?来了个一散了之! 

实际上大家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因为受灾,国家处于困难时期(非常时期),总会有人留在“天堂”,有人要去灾区的,谁去谁留都很正常。可现在一散了之,简直就不让相互知道去向!这就极不正常了,为什么不能当众宣布毕业分配结果?或事后不能告知各人下落呢?似有不可告人之嫌啊!?总之,把同学们估计得太低了!不近人情! 

刚工作时,我们的工资都很低,都很穷。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要说打长途电话费用困难,就是市内电话也得精打细算。再说那年月,通信还很不发达,交换机全是手动的,没有直拨电话。厂里市里省里都是手动交换机组。厂内通话,手摇机接通总机房,再人工接线,接通内线或外线,外线最多3--4条(视企业大小各异);打市里或长途,必须从市,省,再到目的地,一级级人工接线,所以特别慢。打私人长途还得到邮局填表,然后等待接通,在邮局隔音室听电话。 

那个时后,一般人家里是装不起电话的,电话是权力,地位和财富的像徵,虽然有这样流传,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总觉还很遥远。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只在电影里见到过手摇机和人工接插机吧。抱歉,说远了! 

所以,想假公济私给同学打个长途电话吧,得半天一天的等,嗷嗷直嚷,还相互听不清,搞得满世界都知道你在干什么。於是只好利用出差,花了几年的时间和工夫,相互通信转告,才弄清了每个同学的下落(工作单位,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的。 

“未盖棺,先定论”, 当初进校,我们小班有男女生26名,先后故去了4位,1个因病中途休学,1个自动退学离校。如今虽有些已病病歪歪,在顽强的与病魔抗争着,但还都健在,还有20位。年龄最小的同学,今年也已经75岁了,都年事已高,退休多年,在家颐养天年了。 

俗话说:盖棺定论。系指对一个人的最终评价,要入木盖棺之后,这样才能定论。免得黑字刚刚落在白纸上,或者话音刚落,情况就剧变了,这多么难堪!说某某同志是个好同志好领导好党员,廉洁奉公,大公无私。。。,过不几天,成了大贪污犯,进了牢房了。刚说的写的等于白费,这不仅不严肃,没有信誉和权威性,而且是罪过。这在生活中是常有的!!所以说要盖棺才能定论。才不会带来风险。 

然而,我们这里的基本情况不同,都已退休多年,再往后,大家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了,所以,可以给他们“未盖棺,先定论”。因此,在这里,让我们好奇地来关心一下,当年并未被看好,甚至被整了的那些先生们,他们后来的事业和人生轨迹究竟如何?他们活得怎么样?恕不在此和盘托出;因为,我并非倡导以当官论成败!在这里只作为史实记载而已。所以,只能把大家关注的焦点,最有代表性的,最典型的写上。 

我们的小班一共出了15个(全班的一半多)县团级以上的干部,最高职位厅级。健在的同学们,全部为遵纪守法的良民,没有一个落伍的。 

在4个班里,我们班走上领导岗位的绝对人数最多,比例也最高,高级别的最多,最突出,在几班里绝无仅有;而且多少有点戏剧意味的是:走上领导岗位的人,几乎都是当年不被系里看好的,所谓“政治上不求上进”的“老油条们”。 

据说,后来系里在某个时候,曾一度对我们班进行过专题研究----为什么这个班级里,竟出了那么多领导干部???大家在事业上都很有成就!?没有一个给母校丢脸的!? 

到底研究了没有?结论如何?研究后,他们是否接受了教训?痛改了偏见?更好的教书育人了?我可全然不知了。 

我们4--127的寝室成员8条汉子中----出了一位化工博士;5个县团级以上干部;还有两个是任设计院的副总工程师 

当年挨整的,内定为右派指标,后又变成白旗对象的,差点成了右派分子的两个同学: 老陈---当了湖南某著名大学分校的校长,直到退休,几年前已故,享年72岁. 

2001年,56届“进校45周年”校友活动时,我在母校见到他了,他精神很好,身体还不错。当我们(老陶 同学也在场)谈起相互这些年来的情况时,他还那么健谈,思维敏捷,滔滔不绝。对于个人的升迁,人家非常歉逊,非常得体的说:“。。。老光兄啊,我出了校门,碰到好人了!!。。。” 。言犹未尽,意犹未尽啊,大家心心相照了。 

老陶--当了若干年6000多名职工,中央大型企业-----行政一把手,今年77岁。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我们四个铁哥儿们中的林---雅号---阿度,是我们大小班里唯一的化工博士。 
他大学毕业分配被塞到一个福建(支援灾区)的小厂三明,因为有海外关系,文化大革命中吃了不少苦头。假如当初要是能将他放在一个研究单位,我想凭他的聪敏才智,不会没有大作为的!可惜了。 

60年代末---70年代初,阿度到美国依亲(他的父母兄妹都在美国),在美国深造了博士学位,曾在美国某化工公司高就几十年,直到2005年退休,定居美国将近40年了,有孩子一女一男,都在美国工作。今年75岁。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转瞬间,我们几位铁哥儿们,都已是古稀之人了,大学时代的友谊,却一直保持到今天。除平时电话或e-mail聊天外,逢年过节,我们总要通电话相互问候。 

10年前,刚来加拿大时,阿度俩口曾从美国开车到加拿大,我们(赵,王,林)曾在多伦多聚会过一次。离校几十年,未曾见过阿度,夫人们也是第一次见面。见面当时,大家高兴热烈的场景,在异国他乡啊,确实终身难忘。我们几个同学之间的深情厚谊,已经深深的扎根于我们几家的下一代了。小的们之间,从小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好似亲姐妹,亲兄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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