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今天死去
假如我今天死去。。。
什么事情会发生呢？会有人为我哭么？会有人为我举行追悼会么？会有人为我付丧葬费用么？会有人为我写悼词么？会有人为我树碑立传么？假如有，碑文又会怎么写呢？
会有人为我惋惜么？会有人说：他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么？
会有人在看到一样跟我有关的东西或者想起我曾经为他/她做过的一件事情的时候想到我么？
最为想念我的人会是谁呢？最会为我叹息的男人是谁呢？最会为我哭泣的女人又是谁呢？
又会有人在看到我为他们拍的照片的时候想起我么？或者是在看到我拍的其他旅游风光照片时想起我？
会有谁来整理我的那些数码照片文件和所有的照相胶片么？
会有人来整理我电脑储存体里的所有文字么？
会有人来在意我的那些封存了多年的情书么？
会有人说可惜了他，一个认认真真生活的男人，一生在追求什么呢？到头来他是得到了呢？还是失去了？得到了的是什么？失去了的又是什么？也许什么也不是？
他有过理想么？他有过爱情么？他追求过女人么？他追求事业名誉和金钱么？他对生活的态度又是怎样的呢？
她也许会想：我是他的结发妻子。我以为我很了解他，可是他并不认为这样。事实上我对他也是不知所以然。那么大年纪了，有时候真觉得他像小孩子一样，太理想主义了，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想入非非。。。
她可能是会哭的。不太清楚是她在为他哭呢？还是她在为自己哭？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可是这哭，是潸然泪下呢？还是抽泣呻吟？抑或是嚎啕？不得而知了。。。她曾经说：我断定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你只爱你自己。。。
她是否会想：人们曾经说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但是就是在这么多年以后，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在我心里究竟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地位？“男朋友”似乎是一个有点牵强的名词。我真的了解他么？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吧？
他会说：他走了。这也是一种解脱。人总是要走的。但愿他最后跟自己妥协了（make peace with himself），要不他那内心的矛盾和斗争将会伴随着他到另外一个世界，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呢，大约会说：我说我以为我的寿数会比你短。哪里想到你就先我而去呢？你那年从达拉斯飞来阿卜科奇看我和我妈妈姐姐，我真的很感动。哎，多少年的好朋友了。我是知道你心想的。
他会说：儿子、你看，我家的那个旧的电冰箱还是他当年给我们送来的票子买的呢。。。冰箱没有坏，可是他人倒走掉了。。。世事难料呵。
他一定说：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阅人无数。可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上海人。
他大概这样说：坐在同一个办公室里上班这些年，每天我俩在一起度过的时间说真的是比跟自己的老婆度过的时间更长一点的。难得我们倒有不少共同认识，话题也很广泛，在紧张的工作间隙，闲聊一些与工作毫无关系的话题，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倒也算是一种积极的脑保健操（active brain exercises）呢。
她则想：性格决定了命运。可惜他的性格里女性化的阴柔偏多了一些。以至于掩盖了他的智慧。可是又是什么决定了他的性格呢？我想是他的成长环境吧。我不知道我是否有点爱上他了？
她也许压根就不知道我去了。那么多年不通音讯。犹如隔着银河之遥。也许真的只有托梦才能传递我去了的消息。她想必是毫无表情、无动于衷地。。。就像当年的分手的情景。她默默地看着那闪烁跳跃的火苗正在舔舐那些她保存了这些年的他的一些情书和情诗。。。阿弥陀佛！她心里念道。
他一定说：Buddy，我自己酿的好啤酒终于也留不住你！那年跟你说：你的一条臂膀已经伸在火焰里燃烧着，倘不抽身退步，恐怕你躯干难保！这一晃经年，不知你是保全了躯干呢？还是连灵魂都一同点起了天灯？就像那扑火的灯蛾一样。。。也许这就是凤凰涅槃！
她会潸然泪下：明明知道他在戕害自我，可是他居然忍受着这些心灵的磨难。。。也许他把一切都当作一种学习机会和体验这一辈子的经验。。。我们没有下一次机会来体验了。。。无论这体验是正面（positive）的，还是（negative）的。他似乎一直在与命运和风水作抗争。。。
也不知道谁会给她带去这个消息。她会想：就这么去啦？也不打个招呼！不知这些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一个无法解开的迷呢。。。过去是那么地遥远。。。曾几何时“同路人”数番潇湘雨？魂断沪上。。。她显得很平静，透过高度近视眼镜那微闭着的双睛闪烁着一点泪花。她喃喃念叨：阿弥陀佛！记得当年我告知她我父母亲罹难之事，她说：他俩倒是双双作对去的，就跟梁祝一样。也是一种福气。
他一听到消息就说：昨天还在电话里跟他讨论下一个“黑蛇行动计划”呢？怎么今天就去了？也许，我这次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旅行了，完成这最后一次“黑蛇行动计划”。想想真是六十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少年时的玩伴，青年时的旅伴，在将近三十年以后，最近我们又有机会在一起“白相”-- 游山玩水了。。。
她一定还记得：那张小纸条上写着：“最高的轻蔑就是无言，而且连眼珠子也不转过去！”那本密密麻麻抄着满是《红楼梦》和其他书籍中的诗歌和读书摘记的硬抄本，似乎还是历历在目。不知道他最后是否找到那本子？据说是遗失了。。。
她说：“看来你的这个心结是放开了。你自己知道：她跟你是两股道上开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过去没有能在一起，现在和将来也不能。你就安心地走吧。。。”
她在遥望着，心里低声地说：也许他把我以前说过的‘文不像读书生，武不像救火兵’看得太认真了。一直想要成为一个既像读书生、又像救火兵的男人。也许“若要安,常带三分饥与寒”是更为实用的。。。
“山川相廖郁郁苍苍”地球一定是照样转。日月星辰也是依然如故，毫无变化。丛山峻岭还是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怀抱中。一切随着既定的轨迹在运行着。
生命是偶然的，生命是暂时的；然而死亡是必然，也是永恒的。这是作为地球时间的永恒。
我去了，就像一团空气，轻风吹来，烟消云散，几乎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我们每一个人只是地球上的一个过客。一个匆匆的过客。
人类是这个我们称之为地球的行星planetary上的一个特殊unique的时空space time continuing中的生命现象phenomenon。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宇宙中一定会存在着不同的生命现象，因为宇宙中存在着能够支持生命现象的星球。但是相同的星球条件未必必然生成与人类一模一样的高级智慧哺乳类动物。哪怕就是存在“与人类一模一样的高级智慧哺乳类动物”，也未必会有相同的智慧和文明来互相交流思想感情。所以人类注定是宇宙中一种很孤独的生命现象。
生命是由许许多多的偶然组成的一个必然。有生就必有死。自然总会有一条路让生命走下去的。。。或爬、或跳、或跑、或游、或钻。。。或竖着过去、或横着过去。。。或侧着过去。。。直至终结。
这就是人的一生。。。C'est la vie！
逸宽初稿于10、30、2011
定稿于孑孓庐5、21、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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