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当然不认识英文，也不懂什么意大利牌子。我带着父亲走进一家高档皮鞋专卖店，让父亲开始试穿鞋子。父亲啧啧称道：“我穿了一辈子皮鞋，怎么都没有这家店的鞋舒服。你看皮质这么软。会不会太贵了？”
父亲翻看鞋底的标价后，没有做声，放了回去。我看在眼里，也不做声。父亲不试了，抬起脚准备离开。我们默默地走出鞋店。我装作不经意地问爸爸，刚才试穿的皮鞋，哪一双最合脚。他说了一款棕色样式的。我心里有了数。后来，我们去二楼的另一家接着转。父亲这回学聪明了，他先看价钱，太贵的就放回原处，只找减价的便宜货。
我假装称要去上厕所，去去就回来。我快步走下楼，来到了刚才那家意大利皮鞋专卖店，迅速买下了皮鞋。我把皮鞋放回汽车里，回去陪父亲接着逛商店。最后还是父亲说，都太贵了，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父亲临走的那天晚上，我把藏好的皮鞋拿出来交给父亲，叮嘱他只能自己穿，不可以给儿子穿。爸爸拿着皮鞋，爱不释手，端详了老半天。然后责怪我乱花钱。我骗父亲说：“没有乱花钱。这双皮靴打折卖，一点都不贵。”
那双鞋，是我到美国之后，买的第二件奢侈品。第一件是生下开文时，在商店买的最新款式彩色索尼摄像机，第二件就是送给父亲的皮鞋。上百元一双皮鞋，我和先生从未想过买，我们的日子过得很简朴，脚上一直穿着国内带来的鞋，有几双在美国商店买的，但也都是相当便宜的。
丈夫得知这件事后，并未说什么多余的话。即使说什么，我也不在乎。为爸爸，我愿意。
几年之后回国，我看见这双意大利皮鞋已经穿在了小弟弟的脚上。我问父亲，父亲笑着说：“这鞋我一回国就让你弟弟霸占了。也是，我穿那么好的皮鞋没用。你弟弟应酬多，他穿着出门风光。年轻人嘛，总归比较讲究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