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警察把王吉胜带到警察局,目的是问话做笔录,而王吉胜横直不予配合,理由其一为他醉得不省人事,理由其二为他英语一窍不通。警察拿他没办法,只得先把他关进拘留所过夜,待明天他酒醒后,另请懂中国话的华裔警察来办理此案。
王吉胜刚被推进拘留所时仍然神智不清,醉眼迷蒙中向铁栏杆猛冲直撞,试图冲破牢笼,重获自由,却碰得头破血流,痛得哭爹喊娘。
拘留所里还关着三个犯人:一个是六十多岁的白人老头,他养的德国狼狗咬伤了邻居家的孩童;一个是二十岁上下的西裔青年,在便利商店顺手牵羊时被抓;再一个是四十几岁的黑人壮男,半夜里对银行自动提款机搞破坏。他们都已入睡,突然被王吉胜的哭闹声吵醒,纷纷起床走向他。
白人老头善意规劝,“喂,哈罗,你这样用身子冲撞铁栅栏门,简直是鸡蛋碰石头,徒劳无功,反而伤身,还是赶快歇着吧。”
西裔青年侧头看他,“瞧他醉意朦胧的样子,是在发酒疯吧。”
黑人壮男顺手把一碗凉水泼向王吉胜的头脸,“嗨,MAN,你怎么会关进来的?是不是借酒壮胆,装疯卖傻,调戏女人啊?哈哈哈!”
西裔青年耸耸肩,开开玩笑,“调戏女人?不会吧。说不定他是同性恋者GAY呢。”
黑人仰脸大笑,在王吉胜的前胸推一把,“嗨,你是不是GAY啊?这里有三位男士呢,都很不错的喔,任你挑选好了,看你喜欢哪一个?”
白人老头闲着没事干,乐得寻寻开心,附和着黑人壮男,哇哇大叫:“哈,三里挑一,选一个吧,挑我好了。日子太无聊了,找点乐子,打发打发时间嘛。”
西裔青年拍一下王吉胜的肩膀,毛遂自荐,“这里算我最年轻,长得也还算体面,怎么样,看得上眼吗?”
黑人壮男用胳膊肘把西裔青年挤开,拍拍自己的胸脯,“那老头子太老,这小青年太嫩,还是我和你最相配,好了啦,将就些麻,别再挑三拣四喽。”
王吉胜用手抹去满头满脸的滴水,睁开了迷茫的眼睛,头脑一点点清醒过来,口齿不清地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王吉胜讲的是中文,面对三个异族男人,等于对牛弹琴,鸡同鸭讲。
王吉胜随即对着铁栅栏门外大喊大叫:“来人哪!放我出去,我没犯什么法,为什么把我关起来?凭什么把我关起来?放我出去吧!我无罪,放我出去!”
拘留所里的三个异族男子虽听不懂王吉胜在讲什么,但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和他们三人一样,都想离开这里,离开拘留所,自由自在回家去。
白人老头一声叹息,“唉,别瞎吵了,无济于事的,他们不会听你的,还是等天明再说吧。”
王吉胜喊累了,卧倒在地。西裔青年把王吉胜从地上拖起来,想把他移到床上去。
王吉胜猛力推开西裔青年,跌跌撞撞走回铁门,对着门外哭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黑人壮男躺在床上,正要睡去,又被王吉胜吵得无法入睡,气愤之下,起床扑向王吉胜,把他按到在地,双手左右开弓,用力打他耳光,口里骂道:“你这个恶棍,笨蛋,好言好语叫你不要吵,你不听,现在干脆给你点颜色看看,打你个屁滚尿流,让你知道老子的利害。”
王吉胜被黑人打了几下耳光,怒火中烧,不甘示弱,奋力回应,双拳出击,打得黑人措手不及。黑人拔腿逃离,王吉胜腾跃而起,乘胜追击,飞起一脚,正踢中黑人下体要害,黑人痛得倒在床上,手捂睾丸伤处,哼哼嗯嗯了好一阵子。
夜深人静,王吉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黑人决计报复,摸索着解下王吉胜的外裤和内裤。当王吉胜猛醒,发现内外裤子被剥光时,身子已被黑人粗壮的躯体压住,动弹不得。黑人的淫手着力抚摸着自己的屁股和生殖器,登时痛彻心肺,天旋地转,他被黑人壮男鸡奸了。
黑人壮男一边深入,一边大喊:“我已罹患爱滋病,我快要死了,我要把爱滋病毒传给你,让你也一起下地狱,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白人老头干咳一声,无可奈何地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西裔青年在昏暗的灯光下睁大眼睛,看个真切,咯咯淫笑不停。
王吉胜在魔苦厄运突然从天而降时,孤独无援,绝望至极。
王吉胜遭鸡奸的事,除了当晚拘留所里的三个人,没外人知道,连警察也不知道。王吉胜没有报告警方,他不想让多一个人知道这桩丑事,他不要在警局留下任何有关鸡奸详情的书面纪录,他更没有英语能力去讲解清楚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
第二天,陈素贞带着保释金来接王吉胜出去。警察传话说,王吉胜自愿留在拘留所,不要回家,因为他再也不想见到她。是陈素贞报警,让他被警察带往拘留所,使他惨遭黑人鸡奸,蒙受今生今世奇耻大辱。
王吉胜承认殴打伤人有罪,听凭依法处置。处罚完毕,决定与结缡十八年的妻子陈素贞解除婚约,从此,情缘了断,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
离婚手续办妥后,他打算离开美国这块伤心地,回归中国大陆去。一个朋友无意中的聊谈,又使他打消了回国的意愿。这个朋友告诉他,中国边防检查站需对回国人士作健康检查,凡是患有爱滋病的人士,不予入境。
王吉胜一直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中奖得爱滋病。他虽不能完全听懂黑人壮男大声嚷嚷的英语,但对于“爱滋”和“死”这两个英文词的意思他是明白的。黑人的喊话是吓唬他呢,还是实有其事,他不得而知。他不存侥幸心态,又不敢贸然去医院作检查。假如医生问他为什么会想到要作此类检查?问他是不是同性恋者?问他有没有用保险套?他将无以应对,无颜见人。用中文讲?难以启齿,用英语讲?更陷绝境。如果检查的结果是阳性,他将生不如死。还不如采取鸵鸟政策,生老病死,听天由命吧。
报上有则消息说到一位餐馆男侍罹患爱滋病后被老板解雇,男侍把老板告上法庭。陪审员中,一半人支持餐馆老板维护公众饮食卫生的公德性,另一半人则反对餐馆老板以歧视同性恋和爱滋病患者的心态解雇员工。王吉胜认为餐馆老板维护公众饮食卫生的公德性无可非议,虽然自己并未经检查被证实为爱滋病患,为安全起见,他决意辞去了餐馆打杂的工作。
不久,失婚、失业、失去健康、无脸见江东父老的王吉胜跟随一批就业劳工到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州去了,那边的木材加工场和出海捕鱼船正在招聘能挨冻受冷吃苦耐劳的工人,他决意去那边做工糊口,隐居疗伤,自我放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