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汉斯替安娜家在虹口犹太区租了一个房间，用夹板分隔成两半，半间给安娜住，另外半间给她父母住。
汉斯拎了一篮子水果来探视马克，“老先生，您还好吧？”
马克躺在床上，醒着，“我还好，你坐呀。”
汉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艾密丽在旁伺候，“唉，幸亏有汉斯，替我们租下这间屋子。”
安娜扶起马克让他靠在枕头上，一匙一匙喂他喝汤。艾密丽用餐巾擦拭马克的嘴角。
汉斯和安娜在夹板的另一头拥吻。
安娜把在德国时为汉斯画的肖像拿出来给他看。
汉斯惊喜，“这是你在柏林给我画的肖像。”
“是啊，当时我去你的住处，发现它被你丢在地板上。”
汉斯上前抱紧安娜，“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发誓。”
拜尔医生出狱后住进虹口犹太管制区一间鄙陋的房子里。夜晚，拥挤不堪的屋内连走廊都睡满了人。米娜带着劳伦斯在走廊上亦步亦趋挤来挤去吵醒了不少人才走到丈夫的房门前。
拜尔医生见妻儿进屋很是高兴。
劳伦斯戴着画有孙悟空脸谱的纸面具，咯咯笑着嚷嚷：“爹地，瞧呀，爹地，瞧呀，我是孙悟空，我是孙悟空呢。”
米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上海大闸蟹和一瓶法国葡萄酒，一家人吃着。劳伦斯好动嬉耍，爹地看着他觉得有趣，妈咪有点恼火不耐烦。
米娜唤他，“劳伦斯，该睡了。”
劳伦斯不从，“爹地，爹地，我要听故事，给我讲泰山的故事吧。”
拜尔医生替儿子掖好被子，开始读故事书，“很久以前，在丛林里住着一个男孩，他的名字叫泰山……”
劳伦斯熟睡在屋内唯一的单人床上。米娜把床单和毛毯铺在地上，和拜尔医生做爱时听到隔壁邻居的鼾声从夹板墙另一边传过来，竭力克制住格格笑声以免扰人酣睡。
日本人设立在虹口的办事处内，众多犹太难民正排队申请临时离开管制区的许可证，罗丝、彼特、雅各布和卡塔丽娜也在队列中等候。日本办事员审核着申请表，询问每个申请者请求离开犹太管制区的理由。
轮到罗丝，日本办事员问：“你为什么要临时离开犹太管制区？”
罗丝答：“我在法租界工作，教授芭蕾舞。”
日本办事员在罗丝的文件上盖章核准，发给她一份通行证和一枚圆铁别针，“你走出犹太管制区时，要把别针佩在外衣上。”
日本办事员随即向大家打手势示意安静，当众宣布：“请注意，所颁发的许可证有不同的期限，规定的有效期有一日的、一周的、或者一个月的。”
日本办事员抓起不同颜色的别针，“你们会发到红、黄、蓝等不同颜色的别针，必须佩戴在外衣上，以显示各人被容许离开犹太管制区的时限。违规者将遭处罚！大家听明白。下一个轮到谁？”
雅各布上前说明，“我要外出替孩子买药。”
日本办事员开骂：“混账东西，犹太区内就有药房，不准你外出！滚开！下一个！”
佩戴不同颜色别针的犹太难民离开拥挤不堪的办事处，又一批申请者纷至沓来。
佩戴黄色别针的罗丝领着彼特走向公车站，后面跟着雅各布和卡塔丽娜。
罗丝回头说：“我现在要去上班。”
雅各布迈步跟上，“你仍然在娜塔莎的舞蹈室教芭蕾舞？”
“是的。娜塔莎是逃离苏维埃政权的俄国犹太人，已经在上海住了二十多年了，日方允许她住在老地方，不必服从新法令。”
雅各布嗯了一声，“是的，我认识一些长期居住在上海发财致富的中东犹太人，他们不需遵守新法令。只是我们这些近年来逃离欧洲纳粹大屠杀的犹太难民才被强行迁移到犹太管制区。”
“还有些犹太难民经劝说改换了信仰，变成基督教徒或天主教徒，以便避免被勒令迁往犹太管制区。”罗丝对此有点不屑。
雅各布抬头，“瞧，公车来了。”
罗丝扬一下手，“好吧，我会替卡塔丽娜买药的，你别担心了。”
“那就多谢你了。”
公车停在站头上，罗丝和彼特上了车，雅各布和卡塔丽娜在车下挥手，四个人互相道别。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