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飞出第一站就到了重庆. 公差了一天,口干舌燥的, 想到后面剩下的全是FB, 顿时轻松了许多. 一大早正半梦半醒之间, 就听一阵锣鼓喧天, 从酒店的窗口望下去是个不大不小的广场, 整齐地站着上百红衣红裤系着腰鼓的中年妇女, 旁边立一大旗, 红底金字书"红岩文化艺术团", 是啊,沙坪坝,渣子洞,白公馆,这如雷灌耳的, 江姐, 甫志高的故乡呀. 为什么把英雄和叛徒放在一起提? 因为现在世界大同了, 跳出阶级斗争看, 他们也差不多, 谁能想到当年>的作者罗广斌文革时就被打成叛徒,畏罪自杀了呢? 谁又能说"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江山现在就比甫志高心目中的理想社会强呢?
接待单位派了个司机陪俺, 在车上, 眼睛无神地望着窗外, 由于正经历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你的黑夜是我的白天" , 思绪完全发散. 不知不觉,自言自语了一句:"嗯, 没想象得好嘛", 以为根本没出声, 结果司机有第六感, 也不知是听懂还是听岔了, 回了句:"好的都在解放碑! 这就带你去转转", 我说"行啊, 这一天都随你安排!", 临近解放碑, 感觉像观测流星雨, 一闪一闪的, 亮度明显加大. 但当我看到解放碑的时候却感到一阵黑暗. 解放碑原名"抗战胜利记功碑"由国民政府修建, 高七丈七尺象徵"七·七抗战"。记全国军民的浴血奋战之功。 据说在碑下,埋有缴获的日本侵略者的军刀;在碑中,存放著美国总统罗斯福写给重庆人民的信,在碑上刻有成千上万的阵亡将士名字。1949年11月30日,解放军占领重庆,西南军政委员会决定对"抗战胜利纪功碑"进行改建,由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刘伯承题字,将"抗战胜利纪功碑"改名为"人民解放纪念碑"(简称解放碑)。碑的意义也由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变为纪念重庆解放, 也就是说一场民族生死存亡的卫国战争竟然比不上一个"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朱元璋打败陈友谅.
三峡博物馆和人民大礼堂对面坐落,一个古朴一个现代. 找了个导游, 端的是端庄, 明白了"重庆火锅"历史不过百年, 源自朝天门码头的苦力工人下班后没太多钱吃饭, 就买点便宜的猪牛杂碎, 煮一锅味道很重的汤料點着吃, 逐渐风靡成了今天的"重庆火锅". 博物馆里有个当代字画的展厅,展品好像是跟深圳博物馆借的, 可见当代这两字是恰如其分的. 俺一外行, 背着手转了两圈,猛一抬头看见一幅字"放下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战略家尽说废话, 凡人更需要的是战术指导呀! 联想到有一好友,得了不治之症, 万念俱恢, 躺在床上, 首先不关心的就是股票. 做了一手术, 医生告知非常成功, 这兄弟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想起他那些股票代码,天天跟踪, 又过几天, 医生告知没切干净, 他就往后一仰躺在枕头上, 发自肺腑道:"我干麻要关心股票?" 这还不算完, 医生也不知是诚心怎的, 来来回回好几次, 这兄弟就给折腾得躺下又坐起. 所以一个凡人要真想"放下", 要么生命垂危, 要么身披迦裟(待考).
吃饭, 司机带着去了个好地方, 好象是叫南山老夭盐水鸡的馆子, 进了店门, "雅座"要拾阶而上走个十分钟,在半山腰. 折腾自己不说, 还要折腾服务员送餐, 所以增加10%服务费. "雅座"学名叫什么"生态园"搭着凉棚,俯瞰山景. 对于俺这点菜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鱼香肉丝"水平的老土来讲, 哪见过这阵式. 上来的菜都用小脸盆装着, 但超过半脸盆都是花椒,辣椒. 短短几天, 俺就"心儿似火烧"了, 要有点"雨儿轻轻飘"到也好, 到底三十四五度的天气还是有点热...
下午又坐车观花地看了看重庆的高楼大厦,我怯怯地问了句"师傅知不知道红卫兵公墓?", 为什么怯怯呢? 因为第一天到,俺就到处打探:"知不知道全国闻名的红卫兵公墓?" 先占个制高点, 定位个全国闻名, 你要不知道岂不是孤陋寡闻? 真唬住几个老重庆, 羞愧地说没听说过, 但这代价也太大, 俺就要一遍遍解释为何是全国闻名. 如此四五次后, 得不偿失, 俺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了, 俺怎么尽关心些别人没兴趣知道的事呢?幸运的是这司机知道, 因为他就住在沙坪坝公园不远处, 更重要的是他五十岁上下. 红卫兵墓群,在全国是唯一尚存的。 该墓地位于重庆市沙坪公园位西南角、停车后要步行约二十分钟. 公园闹中取静, 风景优美, 高大的黄角树和碧绿的湖泊在雾中交相辉映. 下棋,打牌和拎着鸟笼的人们悠然自得, 平和安详. 遇上一散步的老哥, 知道俺想去看公墓, 就自告奋勇地说反正散步陪俺去,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这巴渝人家的话还是听不大懂. 好像是说:"当年牺牲的这些孩子们价值都没赶上宠物啊!" 正走着, 老哥一抬手"就这了!" 这是人工湖岸的缓坡的一块墓地(紧邻一座1990年重建的天主教堂)。高约三至六公尺不等的块石叠砌而成的灰墙,把墓园大致围成船形;墓园西高东低,形成几级梯形台地;墓园占地约3000平方米左右(约合4.5亩)。墓群坐西朝东,寄寓着墓主永远“心向红太阳”的拳拳之意。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着锁, 老哥说只有清明才打开让亲友去祭奠一下. 俺飞速地目测了一下铁门的高度和两旁石头门框的可踏脚处, 脑子里闪了一下翻墙而过的后果(可能被抓住带去治安亭, 然后因没身份证,暂住证而遭遣返? 或是变成外交事件? 嗨, 俺哪有那么重要) 飞沿走壁是多年不练, 目测却没考虑这些,满以为会翻出个成龙般的潇洒, 结果这墙翻得那个难看狼狈. 沾满混身铁锈,终于摔在了铁门那边. 铁门是娄空的, 空气和外边是连着的, 但却感觉两个世界. 外面的鸟啼和人声都瞬间消失了, 仿佛隐隐听到高音喇叭里传来的语录, 看到军装,胶鞋,军挎. 往前走, 墓碑上全是什么"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 墓碑们高耸,长满青苔, 阴森而压抑, 如同我们这民族的记忆力. 突然有种感觉就是巨大的能量在这被一个黑洞吸噬了. 因为埋着的都是十几二十的花季少年啊...
几位俺每次回国都放下手里生意的陪俺的兄弟们陆续飞到山城, 一遵义的伙计一早来接我们, 说要重游当年红军路, 俺就被簇拥着, 但不同的是待遇自此有点像传说中的国民党追兵, 尽是茅台酒, 花溪狗, 乌江鱼...陪伴着FB的是一有空隙就感受这"你的白天是我的黑夜", 有种针扎般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