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第一次的医学院面试
庞静 二零一二年九月
我的大儿子阿瑟的首次医学院面试定于八月三十一号,星期五。他星期四中午就飞到了匹斯堡。当天他住进旅店, 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从电视上看美国网球公开赛, 再也没出门。 晚上他打电话过来, 我问他为什么不借此空闲到校园各处走一走看一看。 他说反正明天有人带着看,何必今天辛苦呢。 我说人家皇帝还微服私访呢,自己看和别人带着看是不一样的。 他说一样不一样又怎么样, 他现在关心的只有医学院。 我常常想是不是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宅呀?
星期五傍晚阿瑟打电话过来说面试结束了。电话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依然很兴奋但掺杂着嗓音用多了之后的那种干哑。他当天的面试包括一位教授四十五分钟的谈话;一个二年级学长的三十分钟的面谈;一个由招生院长主持的十个申请人的专题讨论会,并且有一名老教授参加, 三十分钟;其它的就是介绍医学院的课程安排,录取程序, 以及参观实验室和医院。整个面试过程每个申请人都有一位即将毕业的医学院的学长陪同。
先从表面来说说参加这一天面试的十个申请人吧。十人中有五位亚裔面孔,四位女生。女生中两位亚裔, 一位中东面孔, 一位混血,五官像印度人,肤色像南美州人。六位男生三位亚裔,三位白人。 其中两位男生很显然是新移民,英文还讲不顺。一位亚裔女生是去年从耶鲁大学毕业的,上星期去芝加哥大学面试, 下两个星期也分别安排了去费城宾大和纽约大学面试。据面试组织者介绍这十个申请人学业都很出色,将来上医学院在学业上不会有任何困难。 因此面试的目的是要探查一下他们的道德观念以及他们的个性是否适合这所医学院。
这一天面试阿瑟一共见了四位医学院院长。首先进行的是与教授面谈。 当初申请人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愿选择特定专科的教授面谈。 阿瑟首选儿科,然后是心脏科和腸胃科。 可是第一个与他面谈的教授是脑神经科的, 并且是医学院主管学生科研的院长。他读了阿瑟的申请论文。据他说阿瑟几篇论文中有两点引起了他的特别注意。 第一, 阿瑟在论文中介绍了自己参与的蛋白质细胞分子分裂再生方面的科研课题。 教授说学生们喜欢介绍课题的意义和研究中学到的技巧,很少见这个阶段的学生可以谈出自己想法的。他认为阿瑟就是很少见之中的一个,已经可以自己制定实验计划并且思考分析实验结果了。 第二点吸引他的是阿瑟的另一篇论文介绍自己组织绘画俱乐部。他自己的女儿就喜欢画画, 现在正在哥伦比亚大学主修艺术。
阿瑟说与这位院长教授的谈话很有趣。他们谈了阿瑟科研课题的进展,阿瑟用照片向他展示了自己在俱乐部的绘画作品。教授仔细了解了阿瑟在医院影随(shadowing) 医生的那段经历。教授很仔细地问了他随医过程中的所见所闻。由于阿瑟前一阵参与了网络上社会不公平及个人竞争方面的讨论,阿瑟特意问他如何对待学生们彼此之间的竞争。院长教授告诉阿瑟他们要选最有竞争能力的学生, 然后让他们在今后的四年里学会不用竞争的学习。他说你们前二十年都在学习如何竞争,最会竞争的就是最前面的。 我们要选出这些学生然后利用四年的时间教会他们一起学习,彼此支持。看来院长教授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面试中的专题讨论会对这些年轻的申请人非常具有挑战性。这个讨论会由主管招生的医学院院长主持, 有一位近八十岁的老教授在座。 一开始老教授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八十七岁的老太太在医院里已经进入昏迷状态, 她身上插满了管子,她的生命是在靠机器维持。 老人有一儿一女。 儿子主张按照母亲的愿望,拔掉管子,让她从此安息。 女儿主张用机器维持母亲的生命, 希望她哪一天苏醒过来和我们一起享受正常的生活。教授给大家出的题目是:医生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有人说老人的生命没必要维持了,家属的问题应该由医院的公共关系办公室(ethics board) 解决。"你在怕被别人起诉吗?" 显然老教授很不满意这个提案。他接着说:"我们医生是要解决问题的, 而不是遇到问题就让别人替你解决。" 另外一些人继续问了教授几个问题。 他们搞清楚了儿子与母亲一直生活在一起,实实在在了解了母亲近五年来身体状况下降,为此生活品质也下降, 因此一直也不开心。 女儿为了自己的事业离家远走。 母亲为了女儿的成长也做了很多自我牺牲。 所以女儿非常希望母亲能分享自己的成绩。 同时女儿并不切身了解母亲这几年经历的病痛。了解了这些之后,阿瑟主张应该进一步了解老人生命的结束会不会造成女儿的精神失控, 以至于影响到她将来的正常工作和生活。老教授说你把问题搞得太复杂了。 主持院长说实际问题就是很复杂,他本人就经历过这种事情。如果能把问题看得更全面设想得复杂一些,实际处理起来也许会顺利一些。听上去两位教授的看法也不一致。有三个同学在讨论会中没有发言。 我觉得校方是想借用这个讨论会更直接的了解这十个申请人。因此在会上不发言应该是硬伤。
另外一位院长请他们十个人一起吃中歺。中歺有意大利空心面,烤鸡,蒸芦笋。这是校方的免费午歺。 医学院学生老师都可享用。 歺厅里有很多人,各色各样的。 校方尽量营造一个轻松的气氛,使这些申请人都能放松,因此也能表现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这一天的面试阿瑟还了解了一些匹斯堡这个城市,看了医生模拟训练。 阿瑟他们在窗后亲眼目睹了一个模拟病危患者(机器人)一下子就死在了一群手忙脚乱的学生面前。阿瑟他们还了解了一些学生的科研,等等。 一天下来他们走的路都是上坡下坡,穿着笨重的皮鞋。女孩子比较聪明,书包里都带着平底鞋,走路时会把高跟鞋换下来。 阿瑟向我诉苦说小脚趾磨得通红。
最后是由主管多元化的院长做总结讲话。他上来就问这十个申请人做为医生哪一天是最重要的? "每一天!" 阿瑟毫不迟疑地一嗓子喊出来了。 "嗯!也对。" 院长点头说,可是似乎若有所思。院长接着又很坚决地说:"不对!" 这时一个女孩大声说"是发榜日(match day)"。 "对!" 院长马上给予肯定。 这个发榜日是全国各个医院统一的住院医生录取发榜日。院长说医学院的四年就是为你们准备这个发榜日。 同时这个发榜日也预示着你们的将来。据这位院长介绍他们学院去年在发榜日这一天PSTP这组毕业生百分之百地得到了他们的第一志愿录取。学校也为此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