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向器重卢指导员的宫主任赞不绝口,“我很看好小卢编排的一些舞蹈节目,内容方面着重于政治挂帅,题材符合当前大好形势的需要,譬如《棉桃舞》突出人民公社棉花大丰收,《炼钢舞》表现全民大炼钢铁运动,《中苏儿童友谊舞》的中苏儿童手持和平鸽,还被拍成电影纪录片,在中苏友好大厦放映时大放光彩。这次排练的《蝶恋花》不但显示了社会主义国家鲜花盛开,彩蝶飞舞,欣欣向荣的一派大好景象,而且在艺术风格上也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这小蝴蝶的翅膀抖动得多美啊,完全可以与苏联芭蕾舞演员在《天鹅湖》中双臂水波荡漾般的飞舞媲美哇。”
党支书郑海涛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宫主任的意见,“宫主任说得对,《蝶恋花》确实在政治思想和艺术形态上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编舞方面有不可多得的创举和突破,而且在排练过程中,舞蹈组和民乐组发扬团队之间紧密配合的集体作风,还培养孩子们不怕苦,不怕累,坚持到底的勇敢精神。”
接下来其他艺术小组的指导员大多数顺着宫主任和党支书的口气,一面倒地称赞卢指导员的新作,只有歌咏组的指导员马来西亚华侨柯耀华没有随风倒。
柯指导员实实在在地指出,“小蝴蝶的翅膀设计得太笨重了,大而不当,捆绑在孩子的背上,好像耶稣基督背负的十字架,让跳舞的孩子受罪了,弯腰转身时也影响了舞蹈姿势。”
卢指导员同意这说法,“是哟,这翅膀是有些重,本来想用轻便的材料重新制作,但是做工太贵,经费不足,只能作罢了。”
演出才几次之后,这些制作粗糙的小蝴蝶翅膀就被孩子们舞动的臂弯折腾得支离破碎。由于国家困难时期少年宫拨款紧缩,没钱做新的小蝴蝶翅膀,《蝶恋花》就演不成了。这个大张旗鼓搞起来的节目很快就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地被淘汰了,但彩排那天领导同志浮夸不实之词却引起了其他艺术小组廖槐英指导员的不满和嫉妒。
女青年廖槐英是从区少年宫提拔上来的先进党员,一付精明干练办事风风火火的样子。她原本觉得《蝶恋花》这个舞蹈还不错,但宫主任夸夸其谈说它完全可以与苏联芭蕾舞团的《天鹅湖》媲美,则有点不自量力,而党支书把它吹捧为在政治思想和艺术形态上相辅相成不可多得的创举和突破,更是贻笑大方。廖槐英认为这个舞蹈节目更本脱离政治,不过是几只小蝴蝶围着花朵转来转去,风花雪月,蝶飞蜂拥,况且儿童舞蹈谈不上有什么艺术性,无非凑凑热闹应应景罢了。
在自然天灾和大跃进人祸造成的的饥馑年代,苏联老大哥乘人之危撕毁援助协议,撤回专家,索讨欠债,中国人民齐心协力节衣缩食来替国家偿还债务。曾和舞蹈组的孩子一起排演《中苏儿童友谊舞》的苏联专家子女也陆陆续续从衡山宾馆撤走了。来访少年宫的苏联和东欧外宾越来越少,几乎绝迹,《四只小天鹅》这个经典节目也随之下马不宜再演了。接着从亚非拉国家来参观少年宫的外宾逐渐增多,少年厅里挂起了“我们的朋友遍天下”的横幅标语。自从苏联共产党变修后,中国共产党就是照亮亚非拉世界革命道路的太阳了。卢秀慧紧跟形势推出新排的节目《葵花朵朵向太阳》,由舞蹈组组长谢祖敏演太阳,董妮娅等十多个孩子演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