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朋友圈里,一位太太请客。她家以做饭讲究出名。我每次去她家的聚会定要小心应对。因为我要和她较一较短长。好像下象棋,你去街上赢小混混赢了也没多少光彩,哪天抓着胡荣华吃掉他一个车,那才是真的可以骄傲的事。出于这样原因,每次去她家我带的菜都是格外考究。
这一次我研究了再研究,考虑了再考虑,最终决定带一盘我从没做过,但很爱吃的凤梨酥去抖抖威风。凤梨酥,听这名字就响当当。朋友圈里还没见有人做过呢,就是它了!
方子我早有的,困难是没有模具。不过铁匠出身,这点难不倒我。我去车库里找了根不锈钢条,顺便还拿来我的钳子和钣金剪。钢条洗干净剪成小段,拿钳子弯成方框。
起先是做了三个方模具,后来觉得好玩,又做了三个圆形的。最后一个我想干嘛那么严肃呢,非这么正规的形状于是最后一个我就做了个歪歪的啥也不是的形状。
好了模子做好了现在做馅儿。
一斤菠萝,两斤冬瓜,冬瓜先煮过,然后分别剁成细细的茸。纱布包好挤掉水分。冬瓜水挤掉不要,菠萝水还留着放在一边的小碗里。
下一步,菠萝茸,冬瓜茸放入锅中,加入挤出的菠萝汁。两大勺棕糖,两大勺麦芽糖。开小火,慢慢炒。要炒很久,把所有东西都融为一体,水分也蒸发得差不多了,馅料变得稠稠的就算做好了。
下面讲皮。我的麻烦从这里开始。
先是说要低筋面粉90克。可我买东西时忘买这个了。想想大概也差不了多少就用了普通面粉。然后要全脂奶粉35克,这个我又没有,倒牛奶可能太稀糊,又省了。别的再打个蛋,黄油75克,一点糖一点盐,这些我都有。找方抓药很快面就和好了。
一包我发现不对头。皮子从边上打折。按照人家说的办法让皮料“爬墙”是能有一点用,但有很大限制。方子里提过的馅料皮料一比一比例根本就没法封口。一比二我都封不上!试了一个又一个,最好的也只是开口略细小。坏的那就没有边了,我都不忍心说,一会儿你们自己看。
千辛万苦,包了十四个小饼,四百度二十分钟一炉,分两炉烤出来,看着它们别提我有多泄气。
唉,那怎么办呢。聚会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我并没有别的好带。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出路,只好把这些相貌各异的酥饼装满一盘,上车出发。(照片只是头一炉,第二炉和这一样惨)
到门口的时候我真不想进去呀,想我堂堂大师傅什么时候拿过这样的糕点去人家家的聚会?不过在门厅里我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每个饼都是下面比上面好看。于是每个饼都给它翻了个个。还是不好看,不过我心里已经舒服一些。
进去一看,客人们都到了,女主人菜还没做完。我知道这是好机会,身段放得低低的,托着盘子到每一位客人跟前问他们想不想尝一块我做的凤梨酥?没多久我那一盘子就销得差不多了。让我喜出望外的是,居然大家都说好吃。我自己吃了一块,皮子硬了点儿,但真是很好吃。最得意的一个是九十二岁的老太太夸我做得好吃,另一个是我挑食的外甥也说好。我跑我妹妹那里去说你儿子也说好吃呢她说他那是和你客气。他要是再吃一块才是真喜欢吃。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等着。剩下的凤梨酥放在离外甥不远的地方,我哪怕和别人说话眼睛也偷偷溜那边。后来终于叫我给等到了:小东西自己又去拿了一块!我到处和人说,高兴得嘴巴像裂开了一样。
女主人开饭的时候抱怨我们,说我这样的贩私货,还没开饭就把客人肚子填满了。我不管她,心里偷偷地笑。
她后来来吃了一块,也说好,算是给我那一盘子凤梨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从模子开始,十四个酥,五个半小时。值吗?我说值。时间是拿来浪费的。不浪费在这里,就浪费在别处。古人云一寸光阴一寸金,他们用日晷计时,一寸光阴是两小时。我这一盘酥换算一下零头不算是两寸半金子。也别管它多薄多厚,两寸半,碾碎了一满把撒出去,你们就领悟到挥金如土的豪气。咱富人,不是钱富,时间富。撒出去这一把金子我换了十四个人口齿留香,心里真是莫名的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