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老者的故事戛然而止,任凭我怎样纠缠,他就是不肯继续讲了。
我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一再追问:“那以后怎么样了呢?升灭计划到底是什么计划啊?那个徒丹多可怜啊,最后也没有真正理解他的父亲。还有,斯卫丹死去之后去了哪个世界?他有能力给徒丹传递信息吗?还有还有,到底谁是魔鬼丹啊?是斯卫丹还是徒丹啊?”
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我的心已经被纠结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所有的褶皱里都盛满了牵挂与忧伤。
老者却轻描淡写地说:“后面的事,就等着你自己去查看和解决吧。我累了,懒得讲了。”
“那怎么行呢?您老人家也太没道理了。要么就不要给我讲故事,讲了呢就要讲完。否则您这就叫欺负人,您知道不知道啊?”我抓着老者的胳膊,死皮赖脸地摇着。
老者被逼无奈,只好简单地说:“斯卫丹死后,在葬礼的当天就验证了他的梦想,这让他非常高兴。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徒丹,制造了各种各样的怪事,想要引起徒丹的注意。可惜啊,徒丹根本就不相信斯卫丹的梦想,所以,那些怪事不但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反而让他觉得是自己太累,产生了幻觉。”
“啊?房门打开啊,衣架摔倒啊,相框落地啊,都斯卫丹干的?”我紧张兮兮地说,“这个老斯卫丹也够笨的。他明知道徒丹胆大出奇,又相当自负,制造这样的怪事,怎么可能有用呢?”
“正因为没有用,他才跟着徒丹到了徒丹的家里,用尽了自己的能量,和徒丹交流了一次。”老者叹了口气,忧伤地说,“可惜,徒丹只当那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思量了梦中蕴含的道理,却没有在意过那个‘梦’的本身。”
“什么?”听老者这样说,我心里急得快要着火了,“徒丹趴在桌子上做的那个梦,是斯卫丹在和他交流?那斯卫丹笨死了啊?怎么不直接告诉徒丹,他是他的父亲啊?”
老者盯着我,长叹一声,说道:“斯卫丹在世时,几十年的时间,都没能让徒丹和他的观点达成一致。就算他直接告诉徒丹,他是他的父亲,徒丹会信吗?斯卫丹知道自己的能量有限,所以顾不得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努力地把道理讲给徒丹听。这不是笨,这是父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无奈的表达方式。”
听了老者的话,我很忧伤,无以言表的忧伤。忧伤中,我绝望地想:一个人,连自己的儿子都度不了。这世上,谁还能度得了谁呢?
老者看出了我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人,如若只想着度自己的儿子,那么,他连自己都没有度成。还指望他度别人吗?”
我无以言对,只能忧伤,忧伤,继续忧伤。
估计是我的忧伤让老者动了恻隐之心,他长叹一声,很不情愿地说:“好吧,我把我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余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关我什么事啊?”我极不领情地说,“我只是想听故事,我才不操心斯卫丹的事。不过,我对徒丹倒是挺感兴趣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者也不理睬我,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斯卫丹死后,他的能量团脱离了肉体,就像梦游的人一样,漫无目的地浮游在隐界里。当时,他朦朦胧胧地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广阔的空间里,他感受到了身边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或大或小的说话声,但是他既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也听不清任何一句话。在这样的浮游中,他觉得自己特别孤独,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我觉得我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是什么事情呢?”斯卫丹左思右想始终不得结果,这让他感到了疲惫。好想停下来歇一歇,等歇好了再说。可是,他觉得自己像片羽毛一样,根本就主宰不了自己,只能随着风儿上下飘摇。
就在他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刷地一下精神起来。
“小人儿崘母?小人儿崘母?你在这里吗?”斯卫丹大声喊了起来,“我是怪人斯卫丹,你听到我吗?”
“斯卫丹?我是斯卫丹?我是斯卫丹!哈哈,我是斯卫丹!”斯卫丹终于想起来了,他兴高采烈地大呼,“为了寻找梦想,我选择了死亡。现在,我梦想成真了!虽然我还不能确定这是哪里,可我已经验证了,死亡不是人生的终结,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斯卫丹确实很爱很爱崘母,即使在茫茫的隐界里,即使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即使只是感应到了崘母的一点点信息,他也能够确切地判断出来,那就是他的妻子小人儿崘母。也许是因缘所致,也许是崘母和斯卫丹的信息彼此相吸,在斯卫丹就要昏睡过去的关键时刻,崘母的能量团恰好浮游到了这里。
在斯卫丹感应到崘母的同时,崘母也感应到了斯卫丹。她和斯卫丹一样高兴,却没有像斯卫丹那样大声呼喊。在隐界里浮游了这么久,她早已走过了糊糊涂涂的状态、朦朦胧胧的状态、风风火火的状态,最后达到了平平静静的状态。在漫长的浮游过程中,她对隐界的认识也从一无所知到懵懵懂懂,最后才达到了明明白白。她知道,以他们这样的能量,在苍茫的隐界里,两个相爱的人能够浮游到一起,能够感应到对方的信息,这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她也知道,除了如此感应到对方,他们没有能力进行更多的交流。而且,像斯卫丹那样兴奋地呼喊,只会无谓地消耗更多的能量。于是,为了帮助斯卫丹节省能量,崘母在用心地感应了斯卫丹的信息之后,毅然决然地向远方浮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