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份,预兆着冰天雪地的冬天的来临,也预兆着欢快热闹的圣诞节的到来,但是对我来说,12月份只是意味着寒风凛冽,意味着我又活过了一年。
活着,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毫无意义的重复,至于我这样毫无目的,毫无乐趣地活着,是因为牵挂着我的父母亲还健在,他们需要我在他们的最后几年里照顾他们。
子骏提起过好几回让我再去找Danny的事,我都坚定地拒绝了。我是没有脸面再去找他了,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我的亲生父亲,他说他已经惭愧到无法再去找他的亲生儿子的地步。那个时候我不是很理解他,现在这事情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马上就很容易理解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到12月中旬,就下起了很大的雪。早上从地下车库里出来后看到白雪皑皑的地面,以及几乎瘫痪的交通,想起了我们的房子,今晚上下了班,一定要去看看是否她在昨晚上的暴风雪后依然安在。虽然我已经把整个冬天过道上铲雪的活包给了一个公司,但是我还是需要去看看是否有树枝被雪压断,砸坏屋顶等琐碎的事。
正想着,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多伦多区域以外的号码,接了起来,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即使过了千百年我都可以立即辨别出来的声音。
“Wen-kai,你好吗?”
“好….的,谢谢问候。”起初我激动地一时语塞。
“我刚才接到Security System (防盗公司)的电话,说是我们房子里的警报在响,他们去看了,说门没有被撬,但是窗被砸了一个洞,可能有小动物爬了进去,被红外线扫着了,所以警报就响了。”
“那我今天就过去看看。”我说。
“谢谢你,Wen-kai。”他温和地说着,停了一会儿,又问我:“你这段日子过得好吗?”
“挺好的。”我的鼻子有点酸。
“我妈告诉我小炜放弃加拿大的事了。”
“是的,他决定留在阿亮的身边。”我回答,眼前开始有点迷糊。
“Wen-kai,你还是一个人吗?”他轻声问我。
突然间意识到前面的车是停着的,我一个急刹车,车子打滑,向右边滑去,我松了刹车,扳了回来,在离前面的车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刚才拽在手中的手机不知道去了哪里。
反正大家都堵着,我就放下停车挡,在车子里到处找手机,终于在座位底下找到了,拿了起来,他还在线上。
“怎么了,Wen-kai,是不是车子打滑了?受伤没有?”那边是他焦急的声音。
“没有,刹住了,没有撞上其它的车。”
“那我不跟你说了,你好好开车吧。”他把电话挂了。
到了事务所,我整个上午都无法集中起精力来,一到下午,开始心神不定,就请了假去看我们的房子。房前的窗户有一个10厘米见方的洞,碎的玻璃和断裂的树枝掉落在门廊里,肯定是大雪压断了树枝,树枝又砸落在玻璃窗上。我开门进去,屋子里的温度还是维持在19度左右,因为我把暖气设置在自动档。
其它地方没有什么损失,只是窗户下的钢琴被雪水打湿了一片,推开琴盖,琴键上也进了水,我赶紧找来一块干净的布拭擦着琴键,杂乱无章的音乐跳了出来,仿佛是在抱怨着我的粗鲁的拭擦,突然间想到了有一次我乞求他裸着身子给我弹琴,他死活都不肯,说那琴是有灵魂的。
我慌乱地在座位上寻找调音师的电话,一大堆的乐谱和草稿,有一张草稿引起了我的瞩目,潦草的五线谱上方写着:For my lover, Wen-kai。
我看不懂五线谱,看着小蝌蚪们上上下下地窜动着,想必是一首悠扬顿挫的曲子。什么时候为我写的,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也许还没有完工。看着这个没有完工,再也不可能完工的曲子,我的眼泪跌落在了小蝌蚪之间。
找到了调音师,他说可以过来看看,但是如果坏了的话,他就没有办法修了,我就恳求他给我找个修琴的师傅。
我把塑料纸粘帖在破碎的窗户上,暂时地阻挡着风雪,修窗户的师傅说要过一天才有时间过来修补。以前家里的这些事都是他一手掌管的,我连工具在哪里都搞不清楚。一个人站在地下室的储藏室里,望着他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心里特别地郁闷。
觉得有必要给他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不知道他现在的手机号码,就打了以前的那个手机号码,他接了。我描述了一下玻璃窗的情况,告诉他我已经安排了人来修理,钢琴的事,我没有提起。
“谢谢你,Wen-kai。”末了,他说。
“不用谢的。”我说,然后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问他圣诞节回来吗,是不是可以把帐户的事转交给Renee。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他圣诞节直接去渥太华,不回多伦多。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转眼又想,人家都和我分手了,干嘛要回多伦多?
“那我先跟你说声圣诞节快乐吧。”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圣诞节快乐。”他回复我。
“那再见。”我说。
他没有回答我,我耐心地等着他说再见。
“Wen-kai,我想求你一件事,如果太为难的话,就算了。”他突然间说道。
“什么事?”
“你能不能搬回来住,这房子需要有人看着。”
我没有吱声。我不想搬回来,看着这些昔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角角落落,我要发疯的,但是……这房子确实需要有人经常性地看护着。
“你就不能把它卖了吗?”我问他。
“我…..我…..我舍不得,你知道我化了很多的心血设计的。”他支支吾吾地说着。
“那你自己回来住吧。”
“我的新生活,不….不…..我是指我的新事业刚刚开始,我不想放弃,在洛杉矶我更能找到我的天地。”他说。
“那,让我考虑一下吧。”我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