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萨凡纳的日子
(引:萨凡纳是我在美国移民生活的第一站。自费留学的日子紧张而艰辛,但那座小城之美,和那一段生活之丰富,却使我终生难忘。)
1。萨凡纳
记忆中的萨凡纳,潮湿而炎热。市区内街道纵横交错,街边风格各异的早期欧式建筑,宁人目不暇接。路边多是高大的橡树,树枝上挂满了纠缠不清的苔藓和藤蔓,在地上,墙上纷纷投下斑斓的树影,给这座炎热的南国城市带来一份清凉。街道相交处大都有精致的街心花园,其间或有漫步的游客,或有坐在长椅上的当地人,懒懒地一边聊天,一边喂食活蹦乱跳的松鼠。并不宽敞的街道上有色彩鲜亮的游览车缓慢地驶过,也不时有载着游客的老式马车耀武扬威地走过,车头的骏马步伐矫健,打扮成早期殖民时期绅士摸样的驾车人不时地向路人微笑致意。
市区外,则完全是大自然的领地。一路向东延至海边,是一望无尽的沼泽,在阳光下闪烁着水光。从沼泽地中蒸发出的水气,时而成一片薄雾飘逸在原野之上,给景色增添几分静穆和神秘,更多的时候,则散发在空中,渗透每一寸空间,营造出一种南方特有的湿热。一到黄昏,夕阳总在沼泽地上空久久逗留,浓郁的色彩倒影在零星散布的水潭中,一眼望去,天地间上下红遍,仿佛一幅色调厚重的南方风景画。每当这画面跃入我脑海,我的耳边就会响起瑞·查尔斯(Ray Charles)用纯厚的男低音懒懒哼出的爵士歌曲:“我心中的乔治亚”(Georgia on My Mind):
Georgia, Georgia
The whole day through
Just an old sweet song
Keep Georgia on my mind
...
萨凡纳坐落在乔治亚州的东端,东面是频临大西洋的沼泽地,北面和南卡罗来纳州接壤。萨凡纳城市很小,最中心的历史区只有2.5平方英里,但它却是南方历史名城。早在1733年,受托于英王乔治二世的詹姆斯·欧格勒索普(James Oglethorpe)带领了100多个殖民者从英国乘船而来,在萨凡纳河边登陆,看上了这片土地,与当地的印第安人一起创建这座城市。建城之前欧格勒索普亲自设计了城市规划,使这座市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座计划建造的城市(First planed city)。今天我们看到的萨凡纳的城市格局仍然保留着当初欧格勒索普设计的原初风貌。
萨凡纳是乔治亚的第一座城市,也是乔治亚州的第一个州府。市区的建筑大都是从殖民地时期(18世纪)到19世纪早期修建的。在后来的南北战争中,大多数南方城市都遭到毁坏,但这座城市却完好无损。据记载,1864圣诞前夕,南北战争打到了尾声,刚刚洗劫了亚特兰大市的联邦大将军威廉·希尔曼(William Sherman)率军攻占了萨凡纳,立即被其“美貌”所倾倒,决定手下留情,原封不动地把这座美丽的小城作为送给总统林肯的“圣诞礼物”。
走在南北东西交错的街道,很难有人不会被两旁精致的建筑艺术所惊叹:从意大利式,维多利亚式的小型民居或别墅,到乔治亚式,希腊式或罗马式的大型的楼房或教堂,其风格之繁多,构造之精美,均让人感到美不胜收。最有名的有坐落在市中心的圣约翰大教堂,英国摄政时期风格的太菲尔博物馆(美国南方的第一座博物馆),市区南面的佛尔塞公园,当然,还有萨凡纳最具特色的22个街心花园。
随着后来美国其它地方的渐渐发达,萨凡纳在经济和历史上的地位渐渐下降,很多建筑都渐渐“老去”,无法得到应有的维修和保护。所以曾经一度,萨凡纳的魅力似乎被人遗忘了。一个英国人奥斯特尔女士(Lady Astor)在上个世纪早期访问了萨凡纳后,把它比喻成“a pretty woman with a dirty face” (“一个脸庞肮脏的美人”)。到上个世纪50年代,萨凡纳承受的毁坏引起了几个颇有远见的女人的重视,于是她们毅然采取行动,建立了萨凡纳历史保护基金会(Historic Savannah Foundation)。从此,这座城市开始了它的复兴之路。
20世纪70年代之后,萨凡纳的“美”开始广泛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还成了很多电影的绝佳场景。比较有名的有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电影“仲夜在正义和邪恶的花园”(Midnight In The Garden of Good and Evil),奥斯卡获奖影片“阿甘正传”(Forrest Gump)。看过“阿甘正传”的人,一定记得在影片的开始,一片随风飘逸的羽毛,从萨凡纳的城市上空徐徐飘落在正在等车的阿甘身旁。
我曾经就读的学校“萨凡纳艺术设计学院”(Savannah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就坐落在萨凡纳历史区内。一般来讲,很多大学的建立都会事先开辟一片空地,再新建校园,而这所学校的校园,却只是在市区买下现成的建筑,然后加以维修和改造而成。这使得萨凡纳历史区也成了学校的校区,而学校的建设工程也成为历史保护工程。这所艺术学校从70年代后期开始创业,规模的渐渐扩大,其过程也正好和这座城市近几十年来的旅游业的发展同步。
还记得读书时经常都在学校的教学楼中看到各地来的游客。更难忘的是在图书馆当“门卫”(greeter)时,总会有游客好奇的向我打听阿甘等车的花园和他坐过的长凳。不过,虽然我在萨凡纳生活了三年半,但它的恬静优雅的“个性”,和它丰富的历史,我却是在离开它之后才慢慢领略到的。我在萨凡纳的生活,是我在美国的第一站,勤工俭学,每天四处奔波,从教室到图书馆,从餐馆到街头,那些日子是酸甜苦辣的“交响曲”,写下了我在美国冒险生活中色彩最为丰富的第一章。
2。河流街
记得来美国刚下飞机的几天之后,还没有找到稳定的住宿,就已经在餐馆找到一份洗碗工了。当时,紧张的学习和艰苦繁重的工作充斥了绝大部分的时间,只有在骑自行车上学的途中,或乘坐公共汽车去餐馆打工的路上,才有机会饱览身边的景色之美。然而半年的餐馆临工,从厨房到前台,辛苦劳动所得的收入不但付不起学费,连生活费都打不出来。终于,在来美国的第二个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凝视着银行存折上最后的一百多美元,良思许久,之后“毅然地”作出决定去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事:给人画像。于是我拿起画板,来到了“河流街”(River Street),成了街头“流浪”艺术家的一员。
还记得那天下午太阳和萨凡纳夏季任何一天的太阳一样“爆烈”。我拿着临时画的装在廉价画框中两张范画 – 一张不知名的女孩,一张是明星帅哥安迪·加西亚(Andy Gacia)的半侧面像,在河边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然后静静地等待顾客。可等了近两个小时也无人问津。终于,我决定“变被动为主动”,向在一旁闲坐了很久的几个黑人妇女走过去,问她们是否愿意画像。
“How much (多少钱)?”其中一个问道。
“$15”我回答说。并且解释道,如果不满意就算了,不给钱也罢。
“Why not(为什么不呢)?” 这个女人爽快地答应到。
于是我使出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领,大约花了20几分钟,画了我在美国的第一张肖像。最后客人满意地付了钱。不久,我又画了两张,一个白人老太婆和一个男子。到了7点后,我看天色已晚,就收工回家了。第一天的收获是$45,和打餐馆差别不大,但想到这是第一天,所以我没有气馁,第二天在同样时候又去了河边。这天我呆得晚一些,发现7点之后才是人多地时候,所以我到9点后才回家。第二天我挣了$69。第三天,我的收入就超出了一百美元以上。之后情况就越来越好,总算告别了我留学期间巨大的生存压力。
河流街(River Street)是在萨凡纳的最北端,靠着萨凡纳河的一条历史名街。河的对面就是南卡罗来那州。这条街的地面上铺的是早期移民随船从英国运来的鹅卵石。这些石头当时是船上的“压舱物”,目的是为了给船增加重量,以使船在水中的航行更加稳固。来到美洲之后,这些石头开始都被扔在水中了,但后来人们发现这样会使河床变浅,于是就把石头用来修路。而今也正是这些石头给这条街增添了非常独特的历史趣味。在街中间有一条铁轨,每天都能看到载满游客的古色古香的“有轨游览车”,偶尔还会看到一个老式蒸汽机车头缓慢地开过,似乎还在向人们炫耀工业革命的成果。这个以鲜艳的色彩装饰过的火车头被称为“河流街漫步者”(River Street Rambler),是专门为招揽游客而改装的。河流街的一边是各种商店和酒吧,另一边是类似公园一样的空地,稀疏分布着一些长椅,而空地边上有用铁链连接起来的栏杆,栏杆之外,便是萨凡纳河。
萨凡纳城市的名称 –Savannah - 来自于萨凡纳河,而萨凡纳河的名称又是来源于最早居住在这里的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名称:Shawnee。萨凡纳河河面宽阔,每天从城市的最北端平缓地流过之后,在十几英里以远的叫“台碧岛”(Tybee Island)的地方汇入大西洋。当初萨凡纳城市建立的两个主要目的之一是贸易(另一个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护英国殖民地),所以自然地,萨凡纳从一开始就成了美国最重要的货运港口之一(曾经主要运载棉花)。二战时大量的美国士兵也是从这里用货船送到欧洲的。1996年的奥运会火炬从欧洲传来,就是在这里上岸的,然后再被传到亚特兰大(当天我正在那里“上班”,目睹了这个我当时毫无时间和兴致关心的历史事件)。而今,萨凡纳仍然是美国最重要的货运港口之一,所以在河上不时可以看到远洋巨轮在港口靠岸。每当这个时候,岸边总站了不少游人,一边惊叹这人造的庞然大物,一边和船上的人热情地相互招手致意。
在河流街上,我的肖像摊位经常都摆在一个叫艾迪的黑人长号手的旁边。这样的“近距离”似乎使我们两人都受益:在我这里坐了十几分钟的顾客,因为可以听他的演奏和吆喝声而不至于太无聊,在画完之后往往不忘给他小费;而听他演奏的游客,也不自觉地会看我的画,最后难免动心,干脆坐下来看看自己会被画成什么样子。艾迪是个中年黑人,常常给我炫耀他的经历,曾经在某某学校教课,曾经在某某大场合演奏,等等。然而我刚来美国,英语听得云里雾里,对他的话只能一知半解,想要奉承他一番都很困难。而他的演奏技巧在我这个喜欢音乐的耳朵听来真是千篇一律,实在谈不上享受。最记得每当有顾客走过,他就高声吆喝道:“爵士,布鲁斯,高斯勃(Gospel,一种流行在美国南方的宗教音乐风格.),快,中,满,你选哪一个?”(Jazz, Blues and Gospel, medium, slow, fast, your choice!)。不过我常发现,别人选了“慢”,他经常都还是重复演奏前一个“快”节奏的曲子。
一到周末,艾迪的位置就会被三个黑人青年取代。这三个人总是在游客最多的黄金时间突然出现,动作迅速地把装小费的白色塑料桶往路边一放,然后各自举起长号,默契地用脚踩踩节奏,音乐便飘逸而出。他们演奏的多是南方爵士乐,节奏明快,旋律起伏无常。这三个小伙子身材瘦长,一边演奏,一边和着音乐节奏摇摆,不一会就会有人围观,甚至起舞。此时,我总是被他们的音乐所打动,思绪不自觉地从眼下紧张的工作中溜出,漂游至很远的无名无形之处。
河流街不光是艺术家卖艺的地方,偶尔也是宗教教徒们销售“教义”的地方。记得好几次看见一些民间的教会组织自编的情节舞蹈,宣扬教会故事,表现“羊羔”们开悟前后的心灵状态。我的第一印象是似乎和文革期间的忠字舞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还有一个炎热的下午,一个美国中年白人,一手拿圣经,另一只手挥舞着在街对面高声嚷嚷。此时一个过路的美国游客问我,你能听懂他说什么吗?我谦虚地说,我刚来美国不久,英语不好,听不懂。这个游客笑着对我说,不用担心,我们也听不懂。然后他大笑着地走开了。之后我也不禁哑然失笑。
游客的幽默感,总是我当时紧张生活的调解剂。每天的风趣打笑,让人在求生的压力之中感到一份的轻松。最记得一次画一个年轻的美女,坐了十几分钟之后,怀着期待的眼神看着身后过路的游客,指望着游客对我的作品的赞扬,哪知道一个游客大声地“赞扬”道:“那胡子画得真好!”
街上的日子,并不都是轻松浪漫的。不必提夏天的暴热和潮湿,蚊虫叮咬等等,最麻烦的是夏天的阵雨。南方的阵雨来去匆匆,常常还在画画的过程中,雨点就直接落在画面上。此时只好和顾客一起,转移到旁边的酒吧或商店之中。好在商店的主人对“艺术家”总是很宽容的。
冬天则是街头艺人“冬眠”的季节,街上基本很少见到有卖艺的。不过南国的冬天很短暂,三,四月份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又“出动”了。最难忘的是每年三月份的圣帕特瑞克节(St. Patrick's Day)。一到这个节日的长周末,河流街就会禁止所有机动车进入,街上连续几天满是各地前来的游客,或穿着绿色的衣帽,或带着绿色的装饰,载歌载舞地庆祝这个传统的爱尔兰节日。
圣帕特瑞克节是爱尔兰人纪念天主教圣人圣帕特瑞克的节日。这个节日最有特色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绿色:绿色的衣帽,绿色的酒杯,等等。传说当初圣帕特瑞克传道时总是用爱尔兰特有的一种绿色植物 – 三叶草来讲解基督教义中三位一体的内涵,所以绿色和三叶草成了这个节日的象征。
萨凡纳的圣帕特瑞克节的游行规模之大,在世界上仅次于纽约的游行。这当然又有其历史缘故。爱尔兰人在萨凡纳的历史几乎和萨凡纳一样长。萨凡纳城市建立与1733,而在第二年就有的40个饥饿劳累交加的爱尔兰天主教徒乘船在萨凡纳河边靠岸,按理新教徒英国人占据的地方不允许天主教徒的进入,但欧格勒索普破例收留了他们,使他们成为在萨凡纳最早的爱人兰人。不过,大批的爱尔兰人涌入萨凡纳则是在一百年之后,先是在19世纪上半叶乔治亚铁路工程的修建期间,很多爱尔兰人来到这里,成了最廉价的苦工。紧接着是在有名的爱尔兰大饥荒时期(约1845-1852),更多的爱尔兰人来到这里求生。由此,萨凡纳的爱尔兰人口大增,也使得后来这个爱尔兰节日在这个小城市被搞得非常隆重。
每到这个节日,我的“生意”总是异常的好。顾客往往排着队,我一张接一张地画,前一张还没画完,后一个人就开始梳妆打扮了。恼人的是,往往有醉鬼捣乱,常常吃饭回来看见有醉倒的人躺在我的椅子了呼呼大睡,偶尔还有故意挑事者,最后和顾客打起来的情况,于是我不得不中途转移“战场”。
也正是在这里的圣帕特瑞克节日中,我第一次体会到狂欢节的气氛。这几天整条河流街的每个餐馆酒吧,甚至一般的礼品店都统统售卖啤酒,每天早晨十点就有人喝得酩酊大醉了,到了中午之后,基本上就见不到手上没有啤酒杯的人。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似乎都拿下面具,亲热地相互称兄道弟,偶尔还有大打出手的(所以警察也很忙),总之来不得半点虚情假意。在河边的一个平台上每天都有规模较大摇滚乐队演出,而路边随处都有各种卖艺的,长号,萨克斯管,吉他弹唱,杂耍魔术等等,无奇不有。观众也绝不会当沉默的旁观者,只要有一个人跟着音乐扭动起来,就会“传染”给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所有的人都舞动起来。这样的“传染病”似乎过十几分钟就来一次,一次比一次强烈,最后似乎整个河流街都摇动起来,所有静止的街道房屋都统统被拉进了动态的激情之中。
3。美丽的南方
多年以后,我认识到,在河流街上呈现的这种热情,不但是我以前在大陆,也在后来很多美国的其他地方都再难遇到的。所以每当想起萨凡纳,在我脑海中出现的,往往不只是市区那些精美的建筑和花园,而是在河流街上游客们风趣的打笑和载歌载舞的狂欢;不是在教室里衣装革履的口入悬河的教授,而是给我送来免费啤酒的不知名的酒吧女,和在我身边吉他弹唱的帅小伙;也不是在学校和各地同学一起的聚会,而是酒醉之后倒在我的椅子上的流浪汉,甚至在街中间扭打一气的粗鲁南方女人。
记得读书时我的大多数同学都非常不屑于这个南方小城,鄙视这里的经济封闭和落后文化(宗教,黑人),唯独我却对这个“落后”的地方情有独钟。同学都认真地说,你喜欢这里,大约是没有去过北方和其他大城市,没有见到过那些开放的多元文化之地。然而离开萨凡纳之后,因为工作所需,我南北辗转了几个地方,至今十多年了,我对萨凡纳的感情却始终不渝。
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一方水养一方人。也许有人会觉得这句话迷信,然而我却觉得这句话后面有非常深厚的历史和进化真谛。在我个人看来,气候温和的地方都会养育一种亲切的文化氛围。美国的南方,虽然由于特殊的殖民历史,导致了其封闭的宗教意识,落后的种族偏见,然而在炎热气候熏陶了两百多年之后,它仍然滋养出一种在北方文化中所缺乏的朴实和温存。而最能体现这个特点的,我认为就是爵士和布鲁斯。
也是在河流街上的日子,让我深深地爱上了美国黑人音乐。我无法想象没有爵士和布鲁斯的美国的音乐。这种乐风节奏很快,旋律懒洋洋地起伏无序,且自由自在,其间散发出一种南方的特有的潮湿和炎热的气氛。所以,每次一听到这样的乐曲,我的记忆总会立即回到炎热的南方,回到萨凡纳。
南方,是潮湿而炎热的南方,更是色彩艳丽和充满温情的南方。萨凡纳,就像它美丽的名字一样,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是那个“脸庞肮脏的美女”:高大多姿的橡树,精致的建筑,开阔的沼泽地,还有在灼热的阳光下淌着汗水的笑脸,以及在空中缭绕的懒懒的爵士和布鲁斯,和着夏日的晚风让人无限迷醉。。。
While rivers running through swamp
Blues, wandered along streets
softened sweaty shadows of oaks
Storm came and went
Oh Georgia
as humid as southern rain
my memory vaporize
like Jazz
hovering above Savanna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