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丁香花开了,满树郁郁的紫。而每每这个时节伴随的一定是雨横风狂。 北方的春到的晚,走得也迟,仍是“无计留春住"的季节。那些并不大的花瓣里满是雨水,花枝都坠弯了,这样的一棵花树,带着心中不可承受之重灿灿地盛开着,却又因了繁华而沉重。便如那浓妆艳抹的明星,虽是正当红时,那厚重的妆容仍是让人忍不住地担心,盛极而衰的悲凉似乎已历历在目了。
雨是暂时停了,据说晚上还会有暴风雨,锦瑟忙完了手上的家务,趁着天还没黑,来到后院。还是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春色了吧,也许明早起床就是绿肥红瘦了,离开房间,顺便可以摆脱一下自己那种怨妇的情绪,游离的感觉。关上后院的玻璃门,女儿的喧闹和莫名的压抑怨艾都被关在了里面。雨后的空气混杂着馥郁的花香,给人一种熏然欲醉的感觉。一只倦归的鸟儿拍着略显湿重的翅膀钻入了隔壁人家的树丛里。锦瑟站在树下,面对着那些花团锦簇,愣愣地,不知该想些什么。“More Die of Heart Break"里的植物学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以为自己在与一株花交流,那棵植物作为他的精神支柱存在着,最后却发现这是一株假花,绢做的逼真的假花。比较讽刺,却也真实。精神支柱无非是人想出来的东西,信则灵。植物也许有灵性,也许可以与人产生某种神秘的交流,但是锦瑟觉得,更多的时候人其实只是在与自我交流。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世界亦只是每个人内心的折射而已。人多数都是自恋的,如那个为了爱自己而投入了水里的美少年narcissus, 即便是很多人赖以生存的爱情,也不过是希望在爱人身上找到自己所爱的自己的一部分罢了。
曾经被比喻成雨巷里走出来的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雨巷已经如此地遥远,遥远地令人向往,可是那些丁香样的愁怨似乎仍是挥之不去地纠结着。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命定?锦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去改变这种命定,也许这一切是早已注定的前缘,只是这份前缘却并不那么美丽。命运的轨道向着不可知的远方延伸,只是锦瑟并没有控制轨道运行方向的能力,即使是发生意外,脱离轨道也不是她想就可以的。一切都是注定的,甚至连意外也一样,没有什么可以例外。便如这些后院的丁香花,生来已经注定了花的命运,除了每年的绽放,她还能做些什么?即使是长在深巷,身在荒无人烟的野外,不知为谁开,不知为谁落,也并没有任何选择。世间万物皆如此,营营碌碌,不过“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罢了。一旦回归了宿命,也就没什么可想得了。只是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锦瑟没有选择地选择了继续忍受日复一日的生活,忍受自己的日渐麻木,火车隆隆地在轨道上开着,锦瑟想起爸爸以前说的话:小车不倒尽管推。她推开后门走入房间,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扯起嗓门,叫着女儿的名字,该睡了,不然明天又要迟到。让丁香们自己去面对晚上的暴风雨吧,锦瑟要面对的是轨道上的生活。
雨巷
|
作者: 戴望舒
|
|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寒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