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第一章(二)

(二)

 

Jenny是华馨的死党,闺蜜,甜心,也是法律同行,虽然是不同的业务领域。不过,她早早离开律师事务所,投身一间非盈利的慈善组织。正常的工作时间之余,她可以打网球,骑单车,冲浪,滑雪,露营,登山,尽情地享受健康生活。用她的话说,一定要把从前为了上名校拼命念书而不得不放弃的爱好补回来。

 

对此,华馨经常开玩笑说Jenny已经脱离苦海,投奔光明。大多数时候Jenny也顺势嬉笑一番,夸张地说:“哦,亲爱的,黑暗需要你。”或者说:“驾着你的跑车弃暗投明吧!”只是偶尔,当两人严肃讨论起工作和生活规划时,Jenny会认真地建议:其实,选择物质还是精神回报,你有完全的自主权,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的确,在这个重要的人生选择上,华馨非常佩服Jenny的勇气,果断摆脱“金手铐”,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华馨自己,在大型律师事务所挣扎沉浮了这么久,贡献了多年青春,眼看越来越接近面前的胡萝卜,擢升为合伙人,她实在难以下定决心,在这个时候放弃。

 

况且,华馨也习惯了宝马轻裘,美食华服的生活。出于补偿和犒劳自己的心理,她会时不时买些奢侈品,从衣服鞋子,手袋首饰到家居用品,代步工具,美其名曰要追求有品质的生活。其实她也知道,这只是物质上的丰富,弥补不了精神上越来越空虚贫乏。有多少年没能完整阅读一本专业之外的书?有哪一次的音乐会或文艺演出不是出于招待客户的需要?华馨想不起来,也没有时间去想。

 

长期以来,华馨就像一个专注的守财奴,勤勤恳恳地积攒工作小时,争分夺秒,一点一滴。 每六分钟算0.1个收费单位,乘以华馨作为资深律师的小时费率,她每年用辛勤的脑力劳动给律所带来相当可观的收益,除去一小部分是她的工资报酬,剩下的呢?

 

“上交老鸨”,这是华馨无奈而又形象的比喻,“希望有一天我存够了银子,看在多年辛苦的份上,还有我招揽客人的潜质,他们能让我跻身为一员老鸨,我就可以剥削年轻的姑娘们了。”

 

就目前为止,华馨已经从“姑娘”熬成“老娘”,距离“老鸨”看似很近,但似乎又很远。每年的工作绩效评估,所里肯定她的表现同时,又会不断提出更高的要求,就像是摇着一个诱人的胡萝卜。

 

华馨继续工作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将完成的文件发送出去。她打开记录工作时间的软件,在星期天这一格填上相应的小时数,仿佛在帐上又多存了几两银子, 心里略有一丝宽慰。

 

起身倒了杯水,华馨吞下一颗止痛药,以此来治疗,或者不如说哄骗一下她因为经常熬夜,睡眠不足导致的头痛症。快六点了,天色开始有些发白。反正回家也睡不着了,华馨索性铺开她的瑜伽垫,盘腿而坐,闭目冥想。

 

这就是华馨的世界,越来越窄,越来越小,窄小得只剩下这间办公室。

 

按说,像华馨这样,每天从公寓到办公室两点一线,和Jenny的生活不太可能有交集。她们的认识,要归功于辛少的保媒拉纤。

 

辛少与Jenny是标准的青梅竹马,同样是小时候随父母移民美国,同在洛城长大,而双方父母共事多年,又毗邻而居。

 

“哎,他父母就没有上门提过亲吗?”华馨曾经半开玩笑地问。Jenny哈哈大笑,回答说,“可能我爸妈要的彩礼太高,把他们吓跑了。”

 

在华馨看来,Jenny与辛少还挺般配的,年龄相仿,学历相当,一个是耶鲁培养的律师,一个是哈佛训练的医生,单从硬件指标来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他们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友好尊重,却毫不来电。

 

也许太熟悉了没有化学反应?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难预料。就好像华馨和辛少,他们的缘分来自虚无缥缈的网络空间。确切的说, 他们相识于一个以相亲交友为目的的婚恋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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