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话语谁在主导世界(中) 边芹 核心提示:只有无目的的事件,没有无目的的新闻。在细节的操作上,话语其实具有无限大的权力,掌握者真乃无冕之王,可惜没有自我意识或自我意识薄弱的人体会不到这个权力,也不擅用这个权力,而只看得见他手中没有的权力。 (只有无目的的事件,没有无目的的新闻。在细节的操作上,话语其实具有无限大的权力,掌握者真乃无冕之王,可惜没有自我意识或自我意识薄弱的人体会不到这个权力,也不擅用这个权力,而只看得见他手中没有的权力。) 这事关怎么制造正面和负面话语,与揭露问题本身无关。如果有人据此便以为我不站在揭露问题的记者一边,那是没有读懂此文,更不解我这番苦心。我们上面说过,话语与事实并无必然联系,事实你要尊重,但话语却是权力,怎么用、后果如何,掌控的人须有充分的自我意识。如上所举,暴露问题不一定就是制造负面话语,话语本身有自己的逻辑和技巧,其挣脱事实的本领大大超出制作者的想象。负面的事实可通过操作技巧避免成为负面话语,因为负面话语的影响远远超过负面事实,即刻的真实无足轻重,是话语的接力赋予其真正的击打力,而且负面话语的击打范围就不再是出问题的那一块,而是涵盖广大,话语操纵者若会利用的话,往往变外伤为内伤。 同理,一个看似没有倾向的信息,通过操作技巧,可以变成无须歌功颂德而行赞美之实的正面话语。比如英王室威廉王子就新生儿的那几句“普通爸爸”的话;再比如美总统奥巴马家又养了一条狗,只需小狗的一个特写,正面话语的接力就完成了。而中国媒体跟着传递,不知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英王室和美白宫隔三岔五总有这类花边新闻在“世界”传媒的回音壁上传递、连节奏都是不变的?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西班牙王室无此荣幸(这里面深藏着欧洲历史看不见的部分)?这两家是“集团”打造的最直系对外招牌,是“世界上层社会”一个世袭、一个民选的权贵标本,是“帝国”为全世界树立的榜样,将之以尊贵或可爱形象维持于“世界话语回音壁”属于西媒“军团”职责内的“必传递信息”,你跟着传话看热闹,究竟是领了“军团”的委任状还是糊里糊涂地凑趣追风?你以为接力几个英王子做“普通爸爸”的画面没什么,世界早已是“同一个世界”。那我来告诉你“同一个世界”的现实:首先人家那边绝对没有对等的画面赐予你的国家,人家深知传递这些花边新闻的真正目的,怎么会为你所用?非但没有对等,还反向行事,竭力在“世界话语回音壁”维持你的道德和形象卑贱。因为中国作为一个能干和强大的国家本身,就是“罪过”,拳头不端到桌面上,也一定揣在桌下;其次这个可爱“普通爸爸”的画面不是在传播某个事实(就在于它的有选择性和接力),而是人为制造的话语,它的传播也就超出“王子为人父”这一时事,而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和后果。它的直接后果极有可能是:又会有不知多少中国善男信女提升他们对西方的向往和崇尚(有钱的人投奔,没钱的人默念);又会助长香港人莫名其由的优越感;中国历史书上讲述的伤痛在“普通爸爸”腼腆的微笑中烟飞灰灭(这怎么可能是一百多年前还用枪炮向我们贩毒的人的后代?)如果后代们金盆洗手倒也罢了,问题是一旦我们无还手之力,军舰照样会开过来。还有那些短时看不见的、更深远的后果,比如你不知不觉地配合操纵者完成了他们意图中的话语的流向,并帮着堆建了看去与道德无关但实则的道德制高点。而这一切都是在平民潜意识里完成的,正是这些看去无关痛痒的细节,经几十年的浸透,让这国这民变得这般无头无脑。 如果我们的媒体是自己采编新闻(“国际新闻”的采编绝大多数是转述西媒制作好的新闻,甚至照搬其解释),信息的源头由自己掌握,并非不能报报欧洲王室的佚闻,但要知道报道一则新闻背后的目的。只有无目的的事件,没有无目的的新闻,即便天灾人祸这类突发事件,放不放到或以什么形式放到话语回音壁上也是有目的的,你跟着接力首先要看清制作新闻的人之目的,然后才知自己传递的后果。以为话语面对事实是被动的,以为“国际新闻”只是一个被动传输带的产物,非但是不解西媒的真实面目,更不知我们处在一个怎样的世界。握有如此大权力至少应知自己在干什么。在细节的操作上,话语其实具有无限大的权力,掌握者真乃无冕之王,可惜没有自我意识或自我意识薄弱的人体会不到这个权力,也不擅用这个权力,而只看得见他手中没有的权力。 西方统治集团早已娴熟话语制作技巧,这是他们征服世界、颠覆敌对国最趁手的工具,所有颠覆活动都是传媒“军团”打前站的,遥遥领先于军事打击、经济渗透。他们在这个领域搜罗了最顶尖的人才,研究“话语统治”的“高科技”,而我国却至今未意识到这个领域一样需要“钱学森”!以如今画面在话语中所占位置,电视台的剪辑绝非技术活,而是艺术活!在西方,这些直接关系统治集团生死的活,都是由具天赋的极少数人垄断、专权,实行看不见的***统治。遍观西方各国,除了一些边缘话语,主流话语无一是真正独立于统治集团的(不要被独立于某届民选政府迷惑)。而我们却被有意误导着相信知识分子的职责是与国家作对,而非西人用于自己的职责:引导民众!与“自由”一样,“独立”的第一道门槛是自我意识,没有这道槛则所谓“独立”与小孩被不怀好意的人挑唆着调皮捣蛋有什么差别?由之西方媒体看起来也是成天暴露问题,但其百姓从不对自己的国家民族产生整体负面印象,因为他们看到负面事实,却并未被负面话语浸染。我不久前去国内某医院看望一友,正巧他同病房是移民加拿大的同胞,回国作手术。我问加国公共医疗不是人人赞不绝口吗,为什么回国作手术?答排队等太久。我当然不会就这一个例子便断言哪边好哪边不好,但这两边的医疗在话语层面被贬和被赞的落差,与眼前事实相去多远(不好的医疗正在解决好医疗解决不了的问题),证明了被话语事先左右大脑,对事实的判断往往南辕北辙。而大多数人是受话语支配的,且并不知道是话语代替自己的眼脑在诠释事实,而非事实本身。下面这个例子非常典型地印证了这一点,这个例子将占去本文不少篇幅,但我以为有必要细拆开来,让国人看看有不少人被前设话语支配得已是荣辱不觉。 某作家在法国乘旅游车时连受二辱——先被司机因上错一扇门不客气对待,后被法方陪同(从法外交部派人看是相当正式的接待)看似解围实为再行一辱(为让司机和气待客,该陪同谎骗司机被无理对待的作家乃日本人,并不怕伤人尊严实告作家解围方法),不但不对罔顾起码礼数且满腹偏见的洋人有一丝指责,反而把受辱责任反堆到自己人头上:作家认为自己所遇非关洋人无礼而皆因中国人素质太差,否则怎么自己一旦“变身”日本人,待遇即刻改观。不知当时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作家不懂外文,我只能根据其自述分析。 这桩旅游车上发生的“小事”其实一点不小,也绝对不像作者后来得出的结论那么简单片面,要剖解清楚,必须区分惯常情况和中国人的特殊情况。先说惯常情况下这件事应该怎样,再看何处不正常。西欧这几国(尤以法英为甚)之所以吸引各国富胄名流,不仅仅是老牌工业国家,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在平等的细节下尊卑分明;二,有驯化标准仆人的传统。加上土著高卢人天性趋炎附势,尤欺软怕硬,更强化了以上两点。所以一般对尊贵之客(有钱有势的人)是一点不敢怠慢的,绝对收掩自家脾性。法国政客卡恩在纽约旅馆***女佣事件曝光后,法国这头有长舌的才敢说出这种事在法国高级旅馆里屡见不鲜,阔佬尤其是王子们在酒店调戏女仆甚至强迫性行为是业内众所周知的事,事发后酒店会阻止女佣报案,不愿为仆人得罪大主雇,所以从来不了了之,最好结局就是阔佬赏一笔钱用以补偿和封嘴。卡恩在纽约如此大胆,恐怕就是习惯使然,如果他大放一点事后给钱,后面的事极有可能不会发生。被雇司机属仆伇职业,尤其雇来接待这个档次的客人(作家是法国官方邀请的客人),一般必毕恭毕敬、车前马后,非极其例外(凑巧司机脾气很坏或与雇主积怨已深或对客人极端蔑视),作家不应只因公共行为不规范便遭如此对待。 由此可见作家遭遇的事属于特例。从司机得知客人为日本人态度遂转为和蔼看(同为不懂公共行为规范,日本人就属可谅解范畴),脾气特坏或与雇主积怨的前提均不存在,那么就是例外中的第三条:对客人极端蔑视,我们的大作家正是从这一点得出了结论:错不在如此对待他的洋人而在中国人自己。那么我们就来看看中国人作为群体在这件事中究竟应负多大责任,以及这种蔑视究竟是民间自发的还是上层话语主导的。 中国人作为群体(社团)居法的历史很短,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只有零星散户,极少下层移民。七十年代末从东南亚移居了一批越、柬华人(逃避越共和红色高棉),八十年代以后从大陆又陆续移居一批人,加上留学不归的,总共几十万人。除极少数靠才学(研究所、学校、跨国公司等)或婚嫁进入主流社会,东南亚和大陆华人社团基本处于主流社会的边缘,靠开餐馆、杂货店或从事进出口贸易维生,自成一体。因从不闹事,失业和犯罪率极低(低于主流白人社会,更远远低于其他移民社团),尽管九十年代后期来自东北、河南等北方地区的移民开始了卖淫和捡垃圾的营生,你若避开媒体(媒体因***对本地的中国人也无善意,东南亚华侨因此在人前都自称越、柬人)到法国民间探访,很少人对华裔有实际不满,偏见都是话语事先主导的,不少白人愿意住进华人区(不与其他移民混杂的华人区治安好),也愿小孩与华裔学生为伍(华裔小孩普遍不尚武),同时却尽量避开非洲裔和阿拉伯裔居住区。由此推断这个群体应该不是“罪魁祸首”。 那么中国游客呢?游客大批次来法不过近几年的事,他们真的因为公共行为超出一般的差而让法国人普遍生厌吗?就在不久前我还做了一次长达七天的卢浮宫博物馆考察,每个馆每个展室都转到了,从走马观花看博物馆的大众游客(随团、低费用、短时多游)这个层次观察,各国、从白到黑的旅游者“素质”半斤八两,普遍低,他们“合伙”把博物馆的某些区域变成了比百货店还嘈杂的地方。在卢浮宫这种原本也只有法国文化人才光顾的场所,更显出这种“普遍差”,因为此等游客在其本国并不是经常转博物馆的人,他们极可能连免费的本国博物馆(我转过国内几个省会级免费博物馆,几近无人,而其实可看的很多)都没去过,却花大笔钱飞越万水千山到蒙娜丽莎画前照张相。而目前全世界的景点多被这类游客充斥,他们是广告和媒体的最大精神控制群,是“明信片风光”和奢侈品标识产品的主要消费者。他们的弱点大同小异,如把旅游当成一种身份财力的显示、在公共场合都有喧闹的毛病、属于消费旅游人群(在购物上不吝啬,在旅费上却斤斤计较)、到文化景点留影的目的大过对异文化的兴趣等,在某种程度上不管什么国籍的都是景点的灾害。但各国现在都想赚这些人的钱(人数庞大),有些国家更是直接靠旅游业维持经济,连老牌工业国家(如法国)骨子里讨厌这些人,但也离不开他们的腰包(十多年来唯一增长的少数几个行业之一)。这种矛盾心理在法国奢侈品店的白种侍者身上最能透视,他们普遍看不起这类买客,因为他们被驯化出来的那套侍候上等客人的礼数,在这些中产阶级暴发户身上完全用不上,如果买客再是有色人种,并且丁点不识那些有意设置的门槛(中国游客为典型代表,全世界没有一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为底层提供的暴发机会或空子能超过中国),他们从小到大沉淀在内心的蔑视(被人为驯化的两百年俯视世界的优越感)会加倍上升,有时连他们擅长的掩饰都遮不住。如果说中国游客有什么特殊之外,那便是这类大众游者数目比别国多(暴富、崇洋及国家不控制不引导),人多必杂必乱。所以上层建筑自我意识强的国家(比如法国)都暗中阻止(靠舆论引导)本国大众游客撒向国外,一来肥水不外流,二来“大军团”往外走难免良莠不齐,绝对不会像中国的上层建筑傻乎乎地让境外游在民间变成一种时髦。 至于中国游客在法为什么被抢、被恶待最多,我以为是传媒负面话语长年主导的结果。即便是报道中国游客成为法国小偷主打目标这类看去帮中国人的新闻,在话语的制造上也是下暗手的。比如分析原因从不说自己治安太差,而是暗示中国人咎由自取——身上有现金。就算这是原由之一,能从这个角度看问题吗?这不是为罪犯和无所作为的警方辩护吗?带不带现金是中国人的自由,中国人在自己国家也带现金,并没有一出门即被抢,难道一个人身上有钱就应该被打劫吗?但每一次报完事实,都要将话语变成对中国人的负面话语,简直不是同情受害者,而是再鼓动人去抢。弄到后来连本地华人也在如此话语导向下成为劫匪的最大受害者。 再来看对中日两国人的区别对待真的是“素质”决定的吗?事实上早在中国游客到来前,这种区别对待便已根深蒂固。绝大多数法国人都没有与中国人、日本人直接接触的经历,但他们的脑袋早已被锁定了边界,这条界从十九世纪中国被打翻在地、日本挤进列强阵营便牢牢地划定了,绝不是刚来几年的中国游客“坏了名声”的结果!对中日两国,话语的区别对待让人触目惊心,以申办奧运为例,对中国是围追堵截,正面的不报,负面的大炒,且蓄意制造,最终酿成巴黎火炬事件;对日本申奧成功却不但正面传播还隆重庆祝,在奧委会宣布东京为主办城市的当天,法国主要电视台将此新闻放在中午与晚间新闻的头条!自己获选也不过如此待遇了。足见“集团”挺日抑中(为的是让日本再度充当打手)的大政方针已落实到“核心国”一个看似公共电视台的编辑部。中国人一日未看懂这种联手与串通,一日不知自己处在一个怎样的世界。由于长年在新闻、电影、小说里有关中国人的形象都是非穷即丑,而有关日本人的形象却是非富即美,比如他们莫名其妙认定中国人肤深日本人肤浅(估计根源是传媒挑选的画面和中国电影老给他们看晒得乌黑的穷人而日本电影多呈现涂脂抹粉的中上层社会),法国普通人的脑袋事先被锁定了一条边界,看到穿戴及形象好的人,习惯性地必认作日本人,没有一丝疑义。有一同胞因长着典型中国北方人的大宽脸且肤色较深,告诉我他不愿乘公交,因承接的好眼色不多,还时而被骂“中国佬”,甚至遭过推搡。 我在一家左岸小资聚集的艺术影院观影多年,与一检票法国人时常照面,他一直对我恭恭敬敬。我作梦都没想到在他的头脑里我是谁早有定数。直到某天,我看完电影正准备离开,他忽然叫住我(破天荒第一次,西式礼仪就是礼数到位,但绝不越界),让我帮忙翻一句日文。在他的脑子里我是日本人天经地义,连问都没问我是不是懂日文。当我告诉他我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估计积攒了十多年的笃定被我一句话推翻,他的表情非常怪异。我后来寻思,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就因为我出入的地方。在他心目中,这个巴黎小资出没的影院,“世界下层社会”的人是不会来的,而中国人在他们眼里从来没走出“世界下层社会”(穷富并非唯一标准)。所以如果有一个亚裔电影批评出入,百分之百必定是日本人,他心里连半点疑问都没有。我在另一家影城遭遇类同,有一售票的对我也一直特别客气,每回碰上都会问我对一周新片的看法。我处之若素,从未去想所为何来。直到数年后,某次影院放张子怡主演的那部日本艺妓的电影,他又问我怎么看。作为影迷他知道张为中国人,便对我表露(一丝蔑视早早地挂在脸上)对中国女人演日本女人的不屑。我突然之间处在极其尴尬的境地,顺着他说或沉默便等于出卖自己,当场告诉他我为中国人简直就是给他一记耳光,关键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毫无疑义地认定我是日本人,以致出言如此不当。我愣了片刻,告诉他我是中国人,不知演日本女人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你可以想像几年来凝固在他脸上、我以为是给我的、而实际上是投递给一个日本女人的温良表情,在一瞬间被我的回答击碎的情景。自那以后,他对我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不少中国人会欣然接受这种区别对待,只需反身骂骂自己人是如何不争气,就能把自己剥离,接受起来并不难,读到这里细心的读者应已能体味我说过的“不出卖自己”并非易事,道德卑贱的网会吓跑一大堆怯懦者。 中国人思想历来活泛,且上层建筑也不擅精神控制,因而很难想象精神世界被整齐切割过的西人思维和行事的“箱格化”,那一个个预设的思维闸门,嵌入之深,早早地引流了百姓的爱与憎,岂是几个中国游客守不守规矩便能挪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