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北京
虽然我这次去北京,比起两年前到那个城市的旅行,我在生活习惯和人际交往方面已经有了一些经验和思想准备,但事实上我在那两个星期里,仍然感觉到我的大脑像是失去了功能,甚至思维停顿。北京,如同它混沌的天空,和被毒害了的土地上,挤满了大大小小混沌的生灵,和熙熙攘攘、躁动不安、麻木不仁的众生。一群无声地向社会贡献着质朴关爱的人们,让我看到在这座黑暗的城里还闪烁着萤火虫般的亮光。
北京的交通,跟两年前一样,让我心惊胆颤。我坐在正在行驶的车里,不时被突然蹦到车前的行人和串出来的大小车辆惊吓得说不出话来;望着亮着红灯的马路上穿梭的人群,我只有站在路边不知所措。居民小区里,那些上了年龄的老太太们,各个身手不凡,毫不费力地把腿提过头顶;在一块并不宽敞的地方,集聚着几个不同的活动队伍,各自在噪杂不清的音乐里,跟着她们各自的领队人身后习武练功。我似乎觉得,在这里人人都是保健养生专家,这让我惊叹:在一个空气被污染,食物被毒化、生态遭破坏、居住拥挤的环境、忽视心理与情感健康,没有精神内涵的保健养生运动,真的能给人带来幸福的生活?
北京的电视节目很多,内容却多有雷同。一类是共产党浴血奋战,打败日本鬼子,赢得抗日战争,最后再赶走国民党,建立“新中国”;一类是一群叽叽喳喳的主持人争相拿腔捏调地贫嘴,惯于批评他人或者防卫性地保护自己;一些被电视节目称为专家的人坐在台上,像法官一样权威地评判着人们家庭生活中的对与错。我很感慨,当国外的小朋友们早已在科学里遨游宇宙的时候,中国的孩子们被灌输的,仍然是对敌人的仇恨,和共产党的伟大。美国人上电视节目展示才华,享受整个娱乐的过程,而中国人却是那么渴望在舞台上赢得他人的认同和掌声。也难怪中国人能够真正静下心读书、或者做学问的人,真的不容易看到。有人说,我的这些不适应叫做“文化反休克”。
这种文化的反休克,让我无法适应这个城市缺乏良知与道德,行为受无知和情感控制。我把泪水按压在肚子里,拎着锥刺的心痛,无助地观望着大街上、居民小区里,四处流浪的小猫小狗,和孤儿院里失去了爹娘的孩子们。也许对于中国,不让孤儿流落街头,算是不错了。当我看到那些孤儿乌拉着脑袋,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或者怯生生地看着陌生的来客,或者孤零零地在火辣辣的太阳下走动,我想起台湾六龟山育幼院的孩子们。他们的才艺和歌声、脸上的喜乐、眼中的热情,与这里的孤儿们形成多麽鲜明的对照!看到北京孤儿院里静悄悄留下捐款的身影,看到地上摆放的一包包衣物,看到搬动着一箱箱饮料流着汗水的面容,看到照顾者的温柔和亲切,如同我在北京著名的香山上,看到自愿者们为成群的流浪猫搭建的小窝,定期放好的猫食和水,我感受到一片漆黑之中的微弱亮光。
这个微弱的亮光,让我记起当年以色列的先祖之一罗得,获知上帝决意要毁灭那座充满了罪恶的城,一次次向上帝请愿:上帝啊,这虽然是一座罪恶的城市,但是这城中还有好人,即使有一个好人,还请你不要毁掉这座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