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风流才子”,大抵应该具备三条:一曰容貌俊美,堪称美男子,颇能吸引异性,如西晋之潘安等;二曰才高八斗,有赞美女性的艳情诗文佳作流传于世,如汉之司马相如,宋之柳永、周邦彦等;三曰正史或稗官野史多载其风流艳事,如明之文征明、唐伯虎,清之纪晓岚等。若以此三条衡量,窃以为中国古代第一“风流才子”,当数战国末期楚人宋玉!
关于宋玉的生平,《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有载:“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所记极为简略。《楚辞章句》中说他是屈原的弟子。晋人习凿齿《襄阳耆旧传》则说:“宋玉者,楚之鄢人也,故宜城有宋玉口,始事屈原,原既放逐,求事楚友景差。”由此,大致可知宋玉是今天湖北钟祥、宜城一带人士,是继屈原之后的又一位著名诗人。
在不少古代文学作品中,人们常以“美如宋玉、貌若潘安”形容男子的俊美,这宋玉应该是能与古代第一美男潘安媲美的大帅哥。宋玉究竟如何貌美,史书上并无详细描绘,但我们仍可从《登徒子好色赋》中领略到宋玉之美貌。据《登徒子好色赋》记载,楚大夫登徒子侍於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娴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这登徒子在楚王跟前打小报告,说宋玉是个“体貌娴丽”的美男子,他又会甜言蜜语,但生性好女色,所以千万别让宋玉跑到后宫跟您的嫔妃接触。楚王将登徒子所言告知宋玉,宋玉便反驳说:
天下的美女莫过于楚国,楚国的美女莫过于我的家乡,我家乡的第一美女便是我隔壁的东邻之女。这位美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毛像鸟的羽毛,肌肤若白雪,细腰如束素,牙齿如贝壳,嫣然一笑,足以晕倒阳城、下蔡两地的男子。这样一个绝代佳人趴在墙上盯了我三年,我也毫不动心!相反登徒子是个色鬼,他家中的老婆很丑,一头乱发,两耳畸形,嘴唇外翻,牙齿凹凸不平,走路一瘸一拐,还是一驼背,长着满身疥疮。登徒子却跟她一连生下五个孩子。请王上裁定,宋玉与登徒子谁更好色?
宋玉以自己的非凡口才一番忽悠,居然把楚王给说糊涂了,于是判定登徒子是个好色之徒。
宋玉可谓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是古代文坛一代宗师级的人物。他的代表作《九辩》在文学史上可与屈原的《离骚》相媲美,“屈宋”堪称楚辞的“双子星座”。我们常说的“下里巴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都典出自宋玉。宋玉在《对楚王问》中说道:“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这便是“下里巴人”等三个成语的出处。
宋玉在历史上是第一个写悲秋的,更是第一个写出女性经典“艳情”诗词的。他的《神女赋》中那位“巫山神女”,“其象无双,其美无极”,让春秋两大美女毛嫱、西施黯然失色。宋玉使出浑身解数,描绘了“神女”的各个细部与体态、表情,把“神女”视作自然界所生成的最美丽的存在。其实,宋玉笔下的“神女”不过是他自己所欣赏过的各类人间美女的典型“神化”。有人认为,“神女”的原型是宋玉曾经钟情的楚宫中一位艳丽端庄的佳人,若果真如此,则登徒子的小报告并非空穴来风。
另有方家指出“神女”其实是楚国宫中的舞女或曰妓女,是故宋玉应该是最早描写妓女的古代诗人,而且从中可以看出其对这位“神女”的缠绵悱恻之情。宋玉此前所作《高唐赋》,是宋玉给楚王讲故事,楚王听着高兴,即让宋玉给他“赋”一回。但后世流传之《神女赋》中,却成了楚王作梦,楚王给宋玉讲梦,讲完后让宋玉再给他“赋”一回。其实,这可能是“王”与“玉”的混淆,真正梦见“神女”的应该是宋玉,这位“神女”的现实模特或许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
然而根据《神女赋》序所述,“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王寝,果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王异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梦若何?’王曰:‘哺夕之后,精神恍惚,若有所喜,纷纷扰扰,未知何意。目色仿佛,乍若有记。见一妇人,状甚奇异;寐而梦之,寤不自识。罔兮不乐,怅然失志。于是抚心定气,复见所梦。’玉曰:‘状何如也?’王曰:‘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环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披褂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嫷被服,侻薄装,沐兰泽,含若芳。性和适,宜侍旁;顺序卑,调心肠。’王曰:‘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玉曰:‘唯,唯。’”宋玉在《神女赋》中写道:
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近之既妖,远之有望;骨法多奇,应君之相。视之盈目,孰者克尚?私心独悦,乐之无量。交希恩疏,不可尽畅;他人莫睹,王览其状。其状峨峨,何可极言!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观。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素质干之醲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放纵而绰宽。动雾榖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澹清静其愔嫕兮,性沈详而不烦。时容与以微动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远兮,若将来而复旋。褰余帱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惓惓!怀贞亮之吉清兮,卒与我兮相难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精交接以来往兮,心凯康以乐欢。神独亨而未结兮,魂荧荧以无端。含然诺其不分兮,喟扬音而哀叹。并薄怒以自持兮,会不可乎犯干。于是摇珮饰,鸣玉莺;整衣服,敛容颜。顾女师,命太傅;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不可亲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目略微眄,精彩相授。志态横出,不可胜记。意离未绝,神心怖覆。礼不遑讫,辞不及究。愿假须臾,神女称遽。回肠伤气,颠倒失据。闇然而瞑,忍不知处。情独私怀,谁者可语?惆怅垂涕,求之至曙。
然而根据《神女赋》序所述,“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王寝,果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王异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梦若何?’王曰:‘哺夕之后,精神恍惚,若有所喜,纷纷扰扰,未知何意。目色仿佛,乍若有记。见一妇人,状甚奇异;寐而梦之,寤不自识。罔兮不乐,怅然失志。于是抚心定气,复见所梦。’玉曰:‘状何如也?’王曰:‘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环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披褂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嫷被服,侻薄装,沐兰泽,含若芳。性和适,宜侍旁;顺序卑,调心肠。’王曰:‘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玉曰:‘唯,唯。’”宋玉在《神女赋》中写道:
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近之既妖,远之有望;骨法多奇,应君之相。视之盈目,孰者克尚?私心独悦,乐之无量。交希恩疏,不可尽畅;他人莫睹,王览其状。其状峨峨,何可极言!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观。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素质干之醲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放纵而绰宽。动雾榖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澹清静其愔嫕兮,性沈详而不烦。时容与以微动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远兮,若将来而复旋。褰余帱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惓惓!怀贞亮之吉清兮,卒与我兮相难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精交接以来往兮,心凯康以乐欢。神独亨而未结兮,魂荧荧以无端。含然诺其不分兮,喟扬音而哀叹。并薄怒以自持兮,会不可乎犯干。于是摇珮饰,鸣玉莺;整衣服,敛容颜。顾女师,命太傅;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不可亲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目略微眄,精彩相授。志态横出,不可胜记。意离未绝,神心怖覆。礼不遑讫,辞不及究。愿假须臾,神女称遽。回肠伤气,颠倒失据。闇然而瞑,忍不知处。情独私怀,谁者可语?惆怅垂涕,求之至曙。
宋玉的《神女赋》对后世的影响历久弥深,司马相如的《美人赋》,曹植的《洛神赋》等赞颂美女的艳诗,都明显带有模仿《神女赋》的痕迹。宋玉笔下的那位“高唐神女”则积淀为一个具有永久生命力的原型,无论是《金瓶梅》还是《红楼梦》,每当文人欲表达女性的性爱与美艳时,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回溯到这个古代第一“风流才子”塑造的神女原型。
文章来源:华夏经纬网 作者:越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