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我的外国朋友们的故事:(七)擦肩而过的内森和艾米莉(1)

笔端无花,记录所见所闻所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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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森是和文森特同一届的学生。因为他是美国本国学生,我没有参与他的电话约谈。但是听招生组的同事讲起过这个特殊学生:没有高中毕业文凭,以同等学历申请入学,因为SAT成绩和个人的申请文章都极其出色而被破格录取。内森进校后我和他一直没有什么交集,直到他上大三。也许是比同级学生年长,又有不少社会经验,内森在那一年被选为校学生会主席。他给我发来个电邮,说是听说我在文革时被送到农村插队落户八年,因此没有高中文凭,文革后才进的大学。他想采访我,为校刊写篇报告。我同意了,这才认识了内森和艾米莉。
     
      在约定的那个下午,内森来到我的办公室。那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孩,有点瘦削,浅棕色头发蓝眼睛,一副邻家男孩的模样,看上去既不“酷”,也绝对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女孩,那倒是个让人看了眼睛一亮的美女。红棕色的卷发,灰绿色的眼睛,睫毛又浓又长,看上去好像有些中东血统。她身材不算很高,但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绝对的玲珑有致!内森介绍说女孩叫艾米莉,大二学生,是校刊的副主编,和他一起作采访。那天的采访后来成了一篇挺励志的报导,登载在校刊第一版。就是说我们当年在农村当农民时如何自学,如何给村里的孩子办小学,如何给农民办夜校,文革后又怎么考上大学云云。好像多年后还有当年的学生提起这篇文章,说印象非常深刻。
     
      那以后内森就算和我认识了,有时他会来我办公室请教个什么问题,或者就是聊会天。 我慢慢知道了他还不长却挺坎坷的人生。内森小时家庭挺幸福的,父母恩爱,收入不高但两人都有稳定的工作,所以经济上也不算太拮据,他的学习成绩也不错。但在他13岁那年,母亲患上一种怪病,无法正常工作了。一开始他父亲为他母亲治病尽心尽力,容忍他母亲因患病而造成的坏脾气。两年后,治病花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父亲再也无法忍受他母亲的歇斯底理,就在某天扔下内森母子不告而别了。母亲病着,父亲走了,家里断了经济来源,15岁的内森完全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他怪母亲的病,但又同情母亲的苦,不忍象他父亲一样扔下母亲不管;他恨父亲的绝情和不负责任,但又无处发泄此种仇恨。于是他成了个“愤怒少年”。他辍了学,靠打零工维持自己和母亲的生活。他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母亲无家可归,住在慈善机构开办的收容所里。在此期间,他加入了帮派,打架斗殴,发泄愤怒;吸毒贩毒,麻醉自己。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他过了整整五年。五年中内森多次目睹母亲为自己拖累了儿子而流的眼泪,几次想要“迷途知返”,但却迟迟找不到“返”的方向和途径,直到他遇到一个宗教界人士。在那位宗教界人士的鼓励和帮助下,内森脱离了帮派和毒品,开始艰苦的自学过程,最终被我们学校破格录取,成了大学生。我问起他的母亲,内森说他母亲还是住在收容所里,靠救济度日。但因为看到内森走上正途,成为大学生,心情变好,歇斯底理症不常发作了。只是病仍无治愈的希望,需要内森常常打电话去宽慰。
     
      和内森不同,从那次采访后艾米莉再没来过我的办公室,直到她大四修我的课。我曾向内森问起过她,内森说因为两人不同级也不同系,除了学生会开会或者搞活动,他不常见艾米莉。这倒也是很正常的现象。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内森在说到艾米莉时哪里有点不对头,好像想回避,又好像希望我问。不过我不便深究:这个年龄段的男女青年之间的关系敏感而暧昧,当老师的不该掺和。
     
      大四那年春季学期的一个下午,内森来到我的办公室。因为他已被哈佛的教育学院录取,秋季就要到那里读硕士学位了,我正准备向他祝贺,却发现他完全没有那种该有的意气风发或兴高采烈的样子,反而显得有点落寞,有点沮丧。我等着他开口。觉得他挣扎了好一阵子,才颇为困难地开口问我:您还记得艾米莉吗?我说当然啦,她怎么啦?又迟疑了一会儿,内森说:她有男朋友了。艾米莉有男朋友了?太正常不过了啊。内森有什么好沮丧的呢?!内森的态度多少证实了我的直觉,就是他和艾米莉之间“有故事”,但这“故事”是什么呢?内森告诉我说,其实他和艾米莉在学生会里经常一起搞活动,接触还是很多的。那次采访我后不久,有天晚上会议后艾米莉把他留下来谈了一次话,很清楚地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希望做他的女朋友。我说,那么漂亮优秀的女孩,你不喜欢吗?内森说,喜欢得要死!可是艾米莉生在一个经济条件很优裕的家庭,从小受到父母的严格管教,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怎么面对她的父母?而且我父亲的离家出走在我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我一直不能确定我可以建立一个正常的家庭,我会完全承担起对家庭的责任。所以我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艾米莉的表态。现在我被哈佛录取了,我觉得我可以给她一个承诺了,她却告诉我说上学期在西班牙做交换学生时爱上了一个西班牙青年,心有所属了。我知道这事对内森的打击有多大,但这不就是人生吗?很多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后悔药可吃的。感情亦然。何况我也很理解内森当时的犹疑和担忧。我对他说,你的路还很长,谁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你?好好祝福艾米莉吧,她那么坦诚地告诉你她的新感情,那是把你当作知心朋友,不要辜负了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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