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喝了红酒的唐羽西脸色酡红，眼神迷离，卸去了平日里的冷傲，眉梢眼角间透着幽怨，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模样。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唐羽西冷不丁吐出一句。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冯珊珊很吃惊，有没有搞错？唐羽西姿色出众，又不差钱，一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架势，怎么会羡慕我这个普通人的日子？
“羡慕你有人疼，有人爱。”不知是不是错觉，冯珊珊觉得唐羽西说这话时眼里多了层雾气。
“Tiffany，喝多了吧？你这等富贵生活，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呢。”
“我妈也这么说。可我有什么好羡慕的，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我的好日子在我爸去世后就结束了。”唐羽西喃喃地说，声音有些哽噎。
这穷得只剩下钱的抱怨可不是人人都有底气说的，冯珊珊只好安慰道：“别再这么说，传到你妈的耳朵里会伤心的。人家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跟我妈就特亲。”
“我没你那么幸运。”唐羽西摇摇头，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打开了话匣子。
“我妈跟我爸是高中同学，我爸又帅又有才，画的一手好画，大学毕业后，我爸做了中学老师，我妈在酒店上班。小两口结婚后跟我 奶奶住在一起，我奶奶抱怨我妈不干家务活，婆媳间有了矛盾。结果我妈在我一岁的时候跟个有钱人跑了。我三岁那年奶奶去世了，我爸独自带着我又当爹又当妈只 到他得病去世。”
“那叔叔算英年早逝吧？”冯珊珊问。
“是，我爸去世的时候才38岁，是胃癌。我爸觉得我妈离开他主要原因是嫌他穷。所以我妈走后他就开始帮人搞装修，白天上班，晚上还干活，日夜操劳，饥一顿饱一顿，还要照顾我，没几年人就垮了。”
“那叔叔为什么不再找个老婆料理家务，照顾生活呢？”
“也有阿姨追求过我爸，但我爸怕后妈会让我受委屈，所以一直没再婚。”唐羽西顿了顿说：“还有，我爸希望有一天我妈能回心转意。每次我爸喝了酒，就会看着他们的结婚照默默流泪。我爸临走的那天，还让我给我妈打电话，盼着能见我妈一面。”
“你妈去看你爸了吗？”
“没有，那个女人狠心地说她跟我爸没任何关系了，不想让她现在的老公误会。”
“可能你妈当时的确有她的难处。”冯珊珊宽解道。
“我永远不能忘记我爸走的那天下午外面下着大雨，我告诉我爸我妈不愿意来见他。爸爸躺在床上，再没有说一句话，用一种绝望的 眼神看着窗外灰色的天。我趴在爸爸对面的床上，盯着爸爸，忍着不出声，默默地流泪，后来我哭着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是晚上，爸爸没跟我告别就走了。我靠 着爸爸冰冷的身躯一夜未合眼......从那时起，我的阳光灿烂的少女时代就结束了。”
唐羽西说这番话时虽然语气淡淡的，身体去打了个冷颤，鼻息里似乎又窜进了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眼里透着一副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悲凉。
“你爸去世你就搬到上海跟你妈住了？”
“没有。”唐羽西苦笑着说。我妈根本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去世的，我也不愿意去找她。”
“爸爸给我留了生活费，我独自住了大半年，有事就求助街坊邻居。后来，我上学的路上被车撞了，伤了一条腿，生活不能自理。学校联系到我妈，她才回天津把我接到了上海。”
“算起来你妈也照顾了你好多年，你就原谅她吧。”
“哼，我妈照顾我？”唐羽西不屑地说：“我妈的老公有个女儿，年龄跟我差不多。这个贱人嫉妒我比她漂亮，学习比她好，每天都 找茬欺负我，我妈总是叫我忍气吞声。后来我的腿好了，就被我妈送到一家寄宿学校。周末其他同学都被接回家，整个宿舍楼，就我一个人孤伶伶地呆在宿舍。半夜 一个人害怕的时候，我就躲到被子里，把头蒙起来......学校放假回家，我妈总是忙着打麻将出去应酬，没功夫理我。我妈的家对我来说就是个能吃饭睡觉的 地方，没有人嘘寒问暖，根本没有家的感觉。”
唐羽西停下来，抬起头看着冯珊珊，眼睛红红地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们一起来拉斯维加斯了吧？我不是想占刘石头的便宜，拉斯维加斯我来过好多次了。我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呆着，我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正当冯珊珊开口问唐羽西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来照顾自己，餐厅侍者端着餐盘走过来，原来是两碗松露野菇奶油汤。
冯珊珊非常喜欢这汤，顾不得斯文几下就把汤吞进肚子。拿起餐巾擦擦嘴说：“这汤口感丰富，香味浓郁，好喝，可惜量太少，要是能再来一碗就好了。”
唐羽西说：“很高心你喜欢，不过不建议你用汤灌饱肚子，待会还有鸭子和牛排，甜点和巧克力呢。”
冯珊珊意识到唐羽西这餐请客果然是诚心诚意，一定花了很多钱。于是很感动地拍拍唐羽西的胳膊说：“Tiffany，谢谢你的盛情款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唐羽西淡淡一笑说：“谢谢珊珊姐这么看得起我，你跟富贵哥都是好人，我也很高兴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长了这么大，没几个朋 友。在天津时有个邻居的女儿比我大六岁，小姐姐很照顾我，我爸去世后她父母也经常叫我到家里吃饭。可惜我妈很势利，嫌弃人家小市民，禁止我跟他们联系。一 开始我还偷偷摸摸地写信联系，后面就没有了音讯。在寄宿学校，我就是个现代版的灰姑娘，女生们嫉妒我,故意欺负我，而男生占不到便宜也跟着女生一起起哄。 好在我学习好，老师对我还算照顾。当然，他们也顾忌我继父的身份。”
“你继父很有名吗？”冯珊珊好奇地问。
“他是xxx。”唐羽西垂下眼帘说。
冯珊珊却大吃一惊，唐羽西的继父可是国内有名的民营企业家，也是上海某名声显赫的大家族的后代，难怪她不差钱。
冯珊珊好奇地问唐羽西：“你继父对你好吗？”
唐羽西沉吟了一下说：“无所谓好坏，他对我很客气，他在外应酬多，我一年也见不到他几回，家务事都由我妈负责打理。”
这时香煎鸭胸上桌，金黄的脆皮肉嫩又多汁，佐以厚实的五谷杂粮炒饭，份量精巧，味道浓郁。冯珊珊吃得一干二净。
唐羽西调侃冯珊珊：“很喜欢，是不是？要不要再来一份？”
冯珊珊说：“是很喜欢，可惜眼大肚子小，我要留点位置给牛排和巧克力。”
期待中的牛排来了，白色的盘底盛着五六小块血红色的牛肉，外加焗过的黄柿子椒丝和几根绿色菠菜杆，灯光下晶莹透亮。
这小牛肉是冯珊珊吃过得最嫩的牛肉，冯珊珊不知大厨浇了什么酱汁，貌似不起眼的普通配菜也香得一塌糊涂。吃完这道菜，冯珊珊心满意足。
待侍者清理完桌面，唐羽西微笑着对冯珊珊说：“喝点水清清口吧，我们喜欢的甜点要登场了。”
唐羽所说的甜点有水果冰沙，焦糖杏仁柠檬奶酪蛋糕，还有餐厅秘制的数十种做工精巧、口味各异的巧克力。
冯珊珊的目光触及侍者推来的巧克力车，不禁摸着自己的胃哀叹：“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饱肚子饿眼睛啦。”每一块巧克力都精美漂亮得让人馋涎欲滴，冯珊珊很想每种都尝尝，可惜胃里没地方了。
这餐饭，两个人边吃边聊花了两个多小时，倒也惬意。吃完这餐饭，冯珊珊和唐羽西成了朋友。
两人回到酒店，已经晚上11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