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儿从小不喜欢亲吻。亲和被亲都不喜欢。
记得凡儿小时候，哥哥是碰不得他的脸的。爱儿因为小，撒娇要抱他，凡儿拗不过，一根棍子似的站在那里，等妹妹快要靠近的时候，他会突然转过身去，给妹妹一个脊背去拥抱。
即便如此，能够拥抱凡儿的脊背都是奢侈。
当然，妈妈是例外。不过每次亲他之前，凡儿都会十分警惕地看一眼我的嘴巴，严肃地问，妈妈你刷牙了吗？
都是小时候告诉他不刷牙不可以亲妈妈给留下的后遗症啊。
我便说，刷过了。凡儿就闭上眼睛，给出小脸儿，意思说，你可以亲了。
在我亲一下拿开嘴巴之后，凡儿依然极其温顺地闭着眼睛，一副蜜还没有吃完的样子。然后，一两分钟之后，他会睁开眼睛，略带迷惑地看着我，问，妈妈，你不想再多亲几个吗？
我就笑不可遏。这分明是诱惑啊。他还整天酷酷地拒绝。
凡儿的小脸儿极其细嫩。尤其小时候，胖乎乎的，亲起来很满足人的口欲。尘儿他们总是垂涎欲滴眼馋地看着。
当他们终于长大了，不再为不能亲凡儿这件事纠结时，那天，听尘儿突然一声大叫，妈妈，你快来看啊。
我吓一跳，奔过去看出了什么事。尘儿兴奋地对我大喊，妈妈，弟弟让我亲他了！
为了这个啊。大惊小怪。不过倒是真的不容易。凡儿终于不那么洁癖了。
尘儿却继续说，不过不是免费的。我要陪弟弟玩游戏。
即使明知自己要为亲吻弟弟付出代价，尘儿的口气中却毫无怨言。得之不易啊！
我却听得暗暗心惊，天啊，凡儿这么小的人儿已经知道利用一种难得到的优势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果然是交换的人生。
不过，凡儿不会明白，如此的难得到总有一天会成为易失去。所有珍贵的东西，即使价值连城，一旦沦为交换物，就很快失去它本身的价值。
不出我所料，如此几次三番后，尘儿对亲吻弟弟的脸颊失去了最初的兴趣。
我能听到他们两兄弟的谈判：
常常是凡儿的声音，很勉强又透着扭捏的诱惑：好吧，你跟我玩，你可以亲我5下。
10下。尘儿干脆利落地还价。
凡儿犹豫一会儿，好吧。
如此，凡儿的底线不断被突破。
那个数字不断飙升，我听到的最高值是100下。当然只是数字。尘儿的亲吻已经越来越蜻蜓点水，应付差事。
直到后来，亲吻连砝码都当不了了……
我知道这只是他们两兄弟的游戏。其实他们相亲相爱，互为支撑和依存。
或许要很久之后他们才会明白，我在一旁担心着的。却也都是枉然的担心。人性本如此。他们早晚踏入的世界是如此。
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