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24）—— 新与旧

方澄易动作很快地把房子和车子都转给了我，然后催促我去把我的房子退了租，搬过去跟他一起住。 看着面前的一大堆材料，我对他说：“我答应接受这些，是因为我也不想你父母再盯着我。这些东西，都是你的，暂时我帮你保管而已。你这房子，让我住，我晚上睡不着觉，我还是住我那里，挺好的。有时间我过来帮你看看。” “北北，我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懂啊？”方澄易抱着胸口看着我：“我要你住进来。” “你的未婚妻在美国，你要我现在住进来，你当我是什么啊？你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好不好？” “行，那我去把婚退了就是了。” “那你去吧，”我终于火了起来，老是这样威胁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跟江南说，咱们研究生不上了，行不行？你们家厉害，我们服气。就算美国的大学你们都能插一手，那还有世界上其他国家呢不是？你把你这个房子车子都拿回去！我不要了！” 方澄易笑得很轻松，他把他的电话拿给我，说：“你打电话，找江南，现在就打。” 我看看手表，正是那边的早上7点多，我接了他的手机就直接拨给江南。 江南接起来的时候，我能听到他身边类似机场广播的背景，好像是某某航班在哪个登机口。我忍不住问他：“江南你是在机场吗？” “是啊，小北，找我有事吗？” “你去哪里？你是回家来吗？” “不是，怎么姐夫没跟你说么？我现在去一次普林斯顿。” 我吓了一跳，这么突然，我赶紧问他：“你去那里干什么？” “姐夫给我安排一次Campus tour，现在他们学校正在举办好多类似的活动。他还给我找了一个教授，让我把自己做过的东西都带过去给他看。我这几天花了好多时间，做了一个有关自己的介绍，我为什么选择普林斯顿，以及我希望进去之后的研究方向。”江南的声音很激动：“机票住宿都是姐夫帮我订的，他说都告诉你了呀，还让我到了之后打个电话报告一下平安。”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犹豫了半天，江南等不及了：“姐你什么事啊，我要过安检了。” “算了，没什么大事，等你回来之后吧，我再跟你慢慢谈。” 我挂了电话后，把手机狠狠地朝方澄易摔过去，他反应很快地让了一让，手机砸在墙上，盖子都飞出去了。 “我以前的教授对我说，江南给他email了一些他写的Paper，非常不错。按照他最近这一次GRE的成绩和教授的推荐信，明年他申请普林斯顿，把握很大。”方澄易丝毫没有被我的脾气吓住：“你不用跟我这么闹，你就是不如我有钱，你就是没有我有本事，你就是不如我关系网大，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北北，我再说一次，只要江南还叫我一声姐夫，我一定尽我的全力帮他。但是如果你不想让他继续这么叫我了，也行。只不过我不觉得他会喜欢二流三流大学。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我不知道是我的运气比较好，还是他的运气比较好，那么多大学，他偏偏就喜欢普林斯顿，我偏偏就是在那里毕业的，认识的人比其他学校的都来得多。” 我泄气了，随手抓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方澄易追上来，在电梯口拦住我：“你去哪里？” “没有你的地方。”我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要去蒋忻那里。” “我送你去。”他拉着我往回走：“我拿一下车钥匙。” 我挣开他的手：“松开！我自己打车。” 他完全不理我：“不让我送，那你就别去了！” 我看着他一脸的坚持，知道他又较上劲了，只能点头。坐在他车上，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他拿我的手机给蒋忻打了电话，问他在不在家，蒋忻说在，今天是轮到康舟去看店。 我偷偷看了看方澄易，他的表情很严肃。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我还是不能不爱他。越是爱他，就越是恨他。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多么简单而快乐，可只是这一转眼，就完全变了个模样。哪怕他再拼死不放手想继续，我们也回不到那段日子去。 看到我来，黎斌躲进了他的画室里，把外面的地方都让给我跟蒋忻。 我们两个在沙发前的长毛地毯上面对面坐着，跟以前一样相互捏脚。我一直都觉得蒋忻的手脚长得很好看，手指脚趾都是修长的，永远都打理得很干净，白白嫩嫩的。 蒋忻耐着性子听我语无伦次地说完，总算明白了一个大概。 “妖精，我觉得我都快分裂了！”我躺倒在地毯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每次他冲动起来威胁我的时候，我心里居然还会觉得挺开心的，你说我是不是不要脸？人家都让我做小三了，我还偷着乐，你说是不是犯贱？” 蒋忻笑了起来，躺倒在我身边，支着脑袋看着我说：“很正常。你想知道我真实的想法吗？我觉得，一辈子能有个男人这样爱自己，不管将来能不能成，都挺值的。” 我立刻支起耳朵来：“是吗？你也这么觉得？我就是吧，看到他这么在意我，心里有点得意。然后又觉得不应该这样想，矛盾得一塌糊涂。” “哪个女人，不希望喜欢自己的男人越多越好？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或者老公爱自己爱得越疯狂越好？咱们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圣人。你说，要是他妈妈一来，他就立刻离开你跟她回去，你高兴吗？你觉得幸福吗？”蒋忻问我。 我摇摇头。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蒋忻说：“说明你是个正常人。其实，北北，你心里也是有数的。你不是小三，他也没有把你当小三。你真正绝望的，是你清楚，咱们再怎么样，也融不进那样的家庭里去。那个女人再可恨，也是他的妈妈。他再怎么说要离开他们，最后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所以你想放弃了，是吧？” 我滚进了蒋忻的怀里，哼哼唧唧地哭：“是的是的。他家里是那样的，你以后让我怎么跟他过啊？！你没看到，他妈妈看我那眼神，不能说是看不起，但是就是很明白的告诉我，我跟他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凭什么啊，我又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又不偷又不抢的，凭什么就要被人家嫌弃啊！” “可方澄易没嫌弃你啊，非但不嫌弃，还追着赶着要你啊！” “我知道，”我把眼泪擦在他衣服上：“可我更怕他，一个不小心，让我家江南倒霉。” “其实，有他帮你，江南就一定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的个人想法啊，给你参考。现在方澄易他妈妈是比他厉害，可说到底，她还是有求于方澄易，才来逼你的。只要他肯回去合作，她为什么要做对江南不利的事情来惹她儿子生气？更何况，她儿子要结婚，她老公要竞选，她哪有时间来折腾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 我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我们两个就这么抱着，没再说话。我躲在蒋忻的怀里，有点不想回家。要是在以前，他肯定就把我留下来了。 门铃声突然大作，我跟蒋忻都不愿意动弹。黎斌从画室里出来，看到我们两个，就跟没看到似的，直接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开门。 进来的是方澄易，在我边上坐下，把我从蒋忻怀里捞了出来，抱到他自己的腿上。我主动去搂了他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他低低地问我：“回家吗？人家要休息了。” 我点点头，自己站了起来。 走出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看，方澄易居然过去抱了抱蒋忻。 方澄易从车子的后座上拿了个袋子给我，我打开，看到里面是两只新手机。一模一样的式样，只是一黑一白。 回到家，他把被我摔烂的手机递给我说：“把我的卡抽出来，放到黑的里面去，把你的放到白色的里去。你那手机，太破了。” 我默默地照着做，然后我把它们并排放在桌上充电，它们肩并肩地靠着，看起来很亲密友爱的样子。方澄易跟着我一起看了它们一会儿，说：“我去洗个澡，你自己先把你手机里的东西导过去，别等到明天早上手忙脚乱的。” 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忙这件事，通讯录、日历、照片、音乐。。。我的小世界在一部小小的手机里保存着。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工作，我的生活，都被手机浓缩起来了。我等着数据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在新旧手机之间传递，进度条一点一点地往右走，让我联想到我自己，似乎也在从一种生活进入到另一种生活了里去。 手机的屏幕亮了又亮，问我要不要同步这个，要不要同步那个，我机械地回答它的问题的同时，突然间看到一个日历提醒，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又到了下一轮该吃避孕药的时间了，可我的例假还没有来。 我的背上冒出一层冷汗，晚几天了？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我已经错过了好多天。我跳起来，抓了钱包就冲下楼去，趁着方澄易还在洗澡，我准备去拐角的罗森买张试纸。 回来的时候，方澄易正在捣鼓他自己的新手机，看到我进来问：“去买什么了？” “卫生巾。”我拎着袋子往里走：“我去洗澡。” “等一下。”方澄易叫住我：“你的柜子里还有那么多卫生巾，怎么还买？你把袋子拿过来，给我看看你到底买了什么？” （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