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

我从美丽的新西兰岛国移居墨尔本以后，诸般满意。只有一件事令我有时有一种失落感和一点点惆怅，那就是来这里离海远，看得也少了。

新西兰，我从奥克兰到但尼丁，又回奥克兰，十几年内弥补了我一生的痴梦。

不知道从几岁起，我读冰心的“寄小读者”，里面写到她见到海的惊喜和赞叹。我于是也在我小小的心田里种下了一份痴心梦想：我要亲眼看一看那梦幻般的大海！

但出生在上海的我，到哪里去看海啊，最大就是去外滩，看看黄浦江，就觉得那就是海了。

上了大学后，看到流经市内的海河，也颇有地方风范，但到后来，海河越来越变得黑而脏了。此后，我看过的海有北京的后海，青岛、威海、天津到烟台、大连等地的海洋，觉得视野开阔多了。最令我开怀的是那年我出差去四川，游历了成都、宜宾和重庆读地之后，又从重庆搭长江轮去武汉，一路上，经过三峡，那壮美的山水奇观，才令我真正体尝到大诗人李白的那首险美的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妙笔如神！那一幅刻骨铭心的天景我是永远不会模糊淡忘的！江轮驶过三峡，又直达壮伟的葛洲坝水库，那宽阔如海的规模，也令我终身难忘！我们祖国有多少神赐的好山好水啊！可惜啊......

当我在但尼丁定居后，我才真正地看到了名副其实的大海。Dunedin 海峡的海是看不尽，也说不尽的！她辽阔又悠远，那绚丽多彩又无比清澈的海水总是令我产生一种几欲纵身一跃，和她合为一体的痴情。那天边，不，我分不出天边还是海的尽头，灿烂的阳光和海水的变化多姿的色彩，交融成一片无边无垠的奇景，人、船、海鸟，四周的远山和树林都显得那么渺小！人在这种时候是忘我了，只有感动，只有醉的感觉！

从此，我和新西兰的每一大海都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我重回奥克兰以后，我会常常独自去周遭的海滨养眼，沉思，做梦......许多同龄的朋友都好奇地问我，你怎么总也看不厌的海呀？

是啊是啊，我永远也看不厌那谜一样的大海！那海边的仙岛福地，那一群群犹如伊甸园里的快活的亚当和伊娃，还有他们的后代！那温暖的阳光，那怡然的海风，那和谐的人和自然......怎么看得够！

终于，上帝又安排我来到澳洲的墨尔本生活，这也许是我的最后一站了。我是能随遇而安的人。墨尔本比新西兰的任一城市都大，大得我不知它的边缘。我有点茫然失据。有时我就像一个初离母怀的孩子，找不到亲近的花园，看不见我不能忘怀的大海，虽然，这里的生活品质似乎超过了那里。但我要的渴望的是一个深沉悠远的淳朴恬静的天地，一个人类无法模拟的天然世界！

我的女儿最了解我，她懂得，她的小小庭院是满足不了我的“野心”的。她和我的女婿原是一对安静的宅眷。除了放长假，他们有时携同儿子出国旅游外，多数周末都忙于做garden, 洗车，扫房，接待朋友，偶或出门用餐，喝咖啡等等。一自我加入了这个小王国，这个家就给我扰得“六神不安”了。我生性骚动不安，好幻想，喜神游，平日他们上班，我也在家“上班”，无非是上网浏览，读读书，胡乱写写。到了周末，只要天气晴好，我的心里就像有只小虫在咬，就想走出去活动活动。

女儿问我，想去哪里？我想，周围超市和市中心各处繁华场所已皆去过了，其实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花木繁荣有山有水的去处，当然最好是看海！

我在短短的三四个月内，已经去过墨尔本不少景点了，但我还是不满意，还是闹着，墨尔本海少，又远，心里老是觉得焦渴似的。

今天，又是女儿周末，天气非常好，难得的晴好。女儿一早就起来，把garden浇足了水，楼上楼下都麻利地收拾干净。吃过早点，就告诉我，看海去！

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高兴得像个孩子，马上穿好衣服，换好了鞋。女儿一声“走”，我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上了汽车。

只觉得汽车开了很长的路，七拐八弯的，汽车停了下来，眼前有许多棕榈树，我的经验是，凡有棕榈树的地方，就有海。果然，走不多远，哇，一大片海哟！我梦寐以求的大海哟！我问女儿，这是什么地方啊？她说，叫Elwood beach。

我还没有在墨尔本见过这么广阔这么神奇的大海。这就是我熟悉的大海呀！它一点儿也不亚于新西兰的大海。

我们找了一间海滨的咖啡馆坐了下来，要了冰淇淋和咖啡，坐在太阳伞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海光水色。

天气虽然晴朗，阳光并不很强烈。海面微波不兴，轻轻的海风吹来，只觉爽凉舒适。透亮的蓝天上只有几缕小朵白云，几只悠悠地飞着的海鸥，不叫，也不打扰游人。当然，最动人心弦的还是那海天相接的广阔的海水，它带着温柔的七色祥光一层层徐徐涌向海岸沙滩，清澈的海水下面可以见到黄黄的海砂，大小方圆颜色不同的石头，还有一些戴着鲜红色、鹅黄色、白色泳帽的脑袋，一起一落，浮上又潜下地，几个穿着小泳裤的金发男女幼儿在海水黄沙上跳着蹒跚着，那是蓬勃的生命力的跃动，赋予了寂静无声的大海无比的欢悦。一会儿，海面上远远地驶来三艘小白帆船，上面立着海蓝色，银灰色和银白色的风帆，后来又有一艘游艇飞速地开来，艇底下带起一片海浪。天边，停泊着一艘硕大的航船，似在游动，又似在打盹儿。

我身旁的女儿偶尔拿起手机拍摄下几处精彩的画面，而我，顾不上拍照录像，只沉浸在默默的快活之中。我的大脑似乎也忘了活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充分享受这一份静与动的和谐交融，人与海的热烈拥抱。

这就是大海、大自然的无穷魅力！

渐渐地，游人越来越多了，海滩上砂地上的色彩也越发丰富了。有白发的老人，也有胖瘦不同身材的游泳健将，更有不少神采飞扬的身材凹凸有致的西洋淑女，在享受着日光浴和海风轻拂的闲趣。一位怀孕待产的女士，竟也露着鼓鼓的亮亮的肚皮在海水里，沙地上肆意畅怀地伸展自如，没有人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

坐了半天了，我们母女站了起来，想在这沙滩旁边的一条平坦大路上散一会儿步，看看海那一边的情景。不远处是一间帆船俱乐部，和停泊在附近港湾里的十来艘帆船，海风吹拂着那些美丽的风帆不住地哗哗轻唱，一路上，不断有过往的女士也朝着和我们同一方向漫步，时而出现一两位身材完美如雕塑一般的少女，或肤白如羊脂一般的年轻母亲，幸福地推着儿童车漫游，这一幅人的画面点缀了海的生动，大海又衬托了人们的幸福。到处是令人感动的活的油画！

我觉得，在这样天与海的普世平等的恩赐下，老的少的，年轻的，伛偻的，一切人，一切的人性，一切的颜色，一切的需要，一切的享受，都是合理的，美好的，动人的。

也只有在大自然的慈爱抚摸下，人才会获得片刻的轻松和美感，人也才会变得真实、开放、自然、真诚！

去吧，到宽广博大仁厚的海的怀抱中去吧，去洗净我们胸中的雾霾，去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吧！


04/03/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