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葛（30）—— 若不能说将来

苏宇把沈一丁拎到广场中间的那块大空地上，让她在台阶上坐下，说：“你先坐在这里给我冷静一下。我给你简单讲一讲。” 沈一丁抱着自己的膝盖，抬头看着苏宇。由于抱着她走了一段路还有台阶，苏宇出汗了，在灯光下晶晶闪亮。她从包里找出纸巾，抽了一张递给他。 苏宇接过，摘下眼镜擦拭自己的额头，说：“杨菁菁摘掉的那个肿瘤，大约是在我们额头发际线中央的那个地方，那里也叫额叶。曾经有一个心理学家，想出一个手术方法治疗精神病人，那就是把额叶的灰质摘除。手术后，会让人变得安静呆板木讷。那块区域，是我们人类的大脑最后长起来的区，也是最高级的区，差不多到16、7岁的时候才长全。” 苏宇看了看沈一丁迷茫的表情，叹了口气说：“算了，这么说吧。那里是我们的理智区域，很多人在进行了肿瘤切除手术后，会发现性格发生改变。最常见的就是脾气急躁，做事情不考虑后果，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不理智。杨菁菁的性格改变，就是由于这个原因造成的。你有没有想过，她生病是该有多痛苦？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真的又有肿瘤，弄不好她很可能会变成一个没有性格的木头人。” 沈一丁沉默着，眼圈渐渐地红了，说：“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她那么一个活跃有思想有性格的人，我总觉得不会的。”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生活发生这么多的变化。”苏宇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可你看看人家杨菁菁呢？她需要承受的是什么？你能跟她比么，是不是？走吧，回去给人家道个歉。” 沈一丁握住苏宇伸出来的手，站起来顺势挽住他的胳膊，问：“那你能帮她想想办法吗？你不是很快就要在医院开门诊了吗？或者，你写信问问你美国的教授？” “西医对肿瘤，无非就是摘除，没有别的办法。”苏宇想了想说：“应该去看中医。等她的增强CT结果出来，我们再做决定。” “好。”沈一丁点头赞同，又紧接着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 “你跟我道歉干嘛？”苏宇忍不住好笑：“等进去了，你给人家菁菁道歉，给你二哥道歉才是正经事。” “也要给你道歉，我给你丢人了。”沈一丁的脸有些红，显得很不好意思。 苏宇怔了一下，笑了：“那倒是。虽然是你不懂事，可丢的是我的人。我这么一个优秀青年，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气有才气的人，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女朋友！还好他们一个是你哥哥，一个是你闺蜜，不然我的审美眼光肯定要被人家质疑的！以后你给我长点心！” “去！”沈一丁松开手，推开他：“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 他们走到饭店门口，金凯从后面追了上来，拉住沈一丁说：“去哪里了？害我找一圈！” “二哥，真对不起。”沈一丁扁扁嘴：“菁菁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她还在怕你不原谅她呢！”金凯拉着她往里走：“我记得她当时就说，你将来知道了会生气的。将心比心，如果你有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她，她肯定会觉得很受伤。” 沈一丁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说：“其实，我生气，不仅仅是为了这一件事。” “走吧，菜都上来两个了！”金凯推着她继续往前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菁菁喜欢承裴的事情吗？她也告诉我了。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的。” 沈一丁愣住了：“她告诉你了？” 金凯毫不在意地说：“对啊，她说了。” “那你。。。” “我什么？”金凯斜眼看了看沈一丁：“你也信她？” 他们走到桌边，杨菁菁已经站在那里了。沈一丁跟她面对面站着，相互对视。杨菁菁伸手出来抱住沈一丁的肩头，在她耳边说：“一会儿我们单独谈谈。” 沈一丁嗯了一声，也抱了抱她。 吃过饭，金凯提议大家一起找个地方玩，想了半天，决定去打一场保龄球。 苏宇给沈一丁换了好多个游戏币，让她在玻璃柜里帮他夹一个毛绒玩具出来，他说自己想要一只企鹅。于是，沈一丁就跟杨菁菁一起，坐在那里一边玩一边说话。 “菁菁，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说实话。”沈一丁握着操纵杆，扒拉玩具堆，想先把企鹅翻出来。 杨菁菁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怕我活不长。” 沈一丁停下手来：“呸呸呸！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真的，我外公有脑瘤，走得很早。医生也说这个有遗传的。”杨菁菁低头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拉链，慢吞吞地说：“跟你说吧，在日本查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这辈子不结婚。” “那你跟承裴表白，是什么意思？”沈一丁问：“而且还这么认真，非要跟他好？” 杨菁菁的脸红了，说：“还不是怪金凯！自从我告诉他这事之后，他一直吵着要我回来后马上跟他结婚。我就说我不喜欢他，我喜欢别人，他还是闹。最后我看他那个样子，就想，只有我跟你哥哥恋爱，金凯才会罢休。毕竟是自己的兄弟，他不会跟他抢。” “那要是承裴真的跟你恋爱了，你以后也不跟他结婚吗？” “承裴不喜欢我，我心里很清楚。”杨菁菁很快地说：“他不会跟我结婚的。我只需要他帮我让金凯死心，别拖着他了，仅此而已。其实，我也可以跟承裴说实话，请他帮个忙，但是我怕他不肯，他跟金凯关系好，不一定肯帮着我骗他。” “菁菁，不是我说你，你的想法有些太幼稚了。”沈一丁转身去看着她说：“你也知道他们之间感情好，而金凯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冲着这点，承裴也不会愿意跟你好啊，是不是？你自己都说承裴不喜欢你，那他何必为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去伤害他的兄弟？” “可能是我幼稚吧，总之我希望金凯能找一个健康的女人结婚。”杨菁菁低声说：“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嫌他烦人讨厌。我确实偷偷地喜欢承裴，他跟金凯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我觉得他特别酷特别帅，话又少。哪里像金凯，成天啰里啰唆的嘴巴没停。” “所以，你一直以为你自己是喜欢承裴的。”沈一丁接上去说：“其实，你喜欢的是我二哥。我能理解，就他对你的那种好，任何人都抵抗不了。菁菁，我跟你情同姐妹，你也清楚，除了你，我真的没有朋友。但是，我不能允许你这样对待我的两个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是为了金凯好，也许你觉得他这么为你耗着不值得。可是，值得不值得，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他自己说了才算。” 杨菁菁低着头不说话。沈一丁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说：“金凯他爱了你这么多年，是爱你漂亮容貌也好，爱你勇敢的性格也好，又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心里总放不下。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那么我支持你坚决的拒绝他。可现在你明明就是喜欢他的，为什么非要把他推开呢？苏宇对我说，他觉得，任何人在一辈子里，都应该要全情投入地去爱一次。如果这么一次都没有，多遗憾啊！” “哪怕我活不长？如若不能说将来，现在何必费这份心思？” “如果你活不长，那就更应该好好地爱一次了。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你说的容易，那是因为你跟苏宇多幸福啊，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只要你们愿意，就可以有任何你们想要的将来。” 沈一丁沉默着，不说话。 杨菁菁看了看她的脸色，说：“承裴还在跟你生气啊？我想叫他一起吃饭，他说不来，好像还在跟你怄气呢。你爸结婚那天，你说要跟苏宇回去，他那火气大的！” “他发神经病！你别理他。”沈一丁扭了头，专注地看着玻璃屋里的玩具，一点点地把操纵杆放下去，试图找一个好抓的部位，下夹子抓。 “我找他吃饭那次，对他说，他喜欢你喜欢得很不正常。”杨菁菁慢慢地说：“他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他的表情和动作都让我觉得，他对你，真的有点不一样。你跟他这么亲近，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沈一丁咬紧了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后说：“没觉得。” 杨菁菁深吸了口气，说：“天哪，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沈一丁的手正按在按钮上，被她这么一说，下意识地就要往下按。突然，她的手被苏宇拉住了：“夹那个商标，别夹它的脚，会滑掉的！” 说着，苏宇很快调整了夹子的部位，按下按钮，夹子很精确地抓到了商标，轻轻松松地就把小企鹅拎起来了。 他兴高采烈地等在小窗口边，很快的，小企鹅就滑了出来。他拿出来递给沈一丁：“送给你！” “你不是说你想要吗？给了我，你怎么办？”沈一丁接过企鹅，捏了捏它的肚子。 “我再夹一个，凑一对！”苏宇满不在乎地说：“你去帮我扔几个球，我打不过你二哥。” “你怎么能打得过他？”沈一丁翻翻白眼：“他从小在球场里泡大的，曾经打过满分呢！” “我说呢，打这么好。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喜欢他，他是谁啊？” “你啊！我说沈一丁喜欢你。”杨菁菁笑眯眯地说。 “是吗？”苏宇转头去看沈一丁：“你喜欢我啊？” 沈一丁拉住他的手，说：“非常喜欢。” （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明天有点忙，星期一更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