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3月8日,梁启超因尿血症入住协和医院。他得病多年,家人曾屡劝就医,但他总嫌“费事”。后来他忽然怀疑自己是癌症,终于同意检查一下。经X光透视,医生发现右肾中有一黑点,诊断为瘤。
梁启超弟弟梁仲策问主治医生:不一定是癌吧?
答:不一定不是癌。
“怎么治?”
“全部割除。”
手术后解剖此肾,果见其中有一大如樱桃的黑点,但却不是癌症。要命的是,病人尿中依然带血,且检查不出病源所在,于是复诊为“无理由之出血症”。此后梁启超于4月12日出院。
梁 仲策于5月在《晨报副刊》发表了《病院笔记》,表面上是在讲哥哥在协和医院的诊断治疗经过,字里行间却是对西医的失望之情。文章发表后,“梁启超被西医错 割了腰子”就成了一个事件的引爆点,引发了诸多知识分子的“中医西医”之争。在中国处于起步阶段的西医,因为这次失误而成为众矢之的。
陈西滢在《尽信医不如无医》中描述了“梁启超事件”里西医的草率和无能,对西医的诊断失误含沙射影、辛辣讽刺。此文一出,附和者众。
徐 志摩便是最有利的支持者,他写了一篇《我们病了怎么办》,文中写到“假如有理可说的话,我们为协和计,为替梁先生割腰子的大夫计,为社会上一般人对协和乃 至西医的态度计,正巧梁先生的医案已经尽人皆知,我们既不敢要求,也想望协和当事人能给我们一个相当的解说。让我们外行借此常常见识也是好的?要不然我们 此后岂不个个都得踌躇着:我们病了怎么办?”
有着西医背景的鲁迅,拥有更多的发言权,但鲁迅也认为,西医到了中国,确实发生了许多问题,但他认定那不是西医的问题,而是“中国人的问题”,是“特别国情”,因为“本国的西医一出手便先学了中医一样的江湖诀……西方的医学在中国还未萌芽,便已近于腐败。”
被“割错了腰子”的受害者梁启超,此时在《晨报》发表了《我的病与协和医院》,却是为西医辩护,他写到:“我们不能因为现代人科学智识还幼稚,便根本怀疑到科学这样东西。即如我这点小小的病,虽然诊查的结果,不如医生所预期,也许不过偶然例外。
至于诊病应该用这种严密的检查,不能像中国旧医那些‘阴阳五行’的瞎猜,这是毫无比较余地的。我盼望社会上,别要借我这回病为口实,生出一种反动的怪论,为中国医学前途进步之障碍——这是我发表这篇短文章的微意”。
1929年,梁启超病后再次住进协和医院,最后在该院病逝。对于梁启超被割错肾后,仍支持刚进入中国的西医,后人的评价是“科学,理性,宽容”。虽然那时的梁启超已经深刻地体会到“科学并非万能”。
就像他从欧洲归来发表的《欧游心影录》中所写,他感觉到“欧洲人做了一场科学万能的大梦,到如今却叫起来科学破产来”。他在自注中说“读者切勿误会,因此菲薄科学,我绝对不承认科学破产,不过也不承认科学万能”。
从梁启超的协和医院看病遭遇,能看出医学并非万能,它作为一门科学从来就存在着未知,存在着不确定性,而从事医学的医生也有作为人的局限性。
(作者:讴歌;来源:罗辑思维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