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一篇博文,“五七干校的包子”得到较多的关注(一万次以上点击)。不过,我文章本意是讲与干校有关的“包子”,但大家似乎更感兴趣的是与包子有关的“干校”。所以我再谈谈干校吧。顺便也回复一些网友对前文的留言。
有网友认为,干校主要是培训党员干部,相当于党校。这恐怕不确,至少与我去的干校情况不符。也许有的地方的干校是以党员为主。我们那里还是以出身较差,或者虽然出身较好,但犯过大小错误的人为主。
当时还有一个背景情况。就是中苏珍宝岛冲突以后,局势紧张。林彪发布一号命令,大城市紧急疏散人口。所以大批人员下放。从这个情况考虑,下放党员干部,储备干部,也是可能的。
对于我听到的传言,毛泽东亲自考察过鲤鱼洲,有网友认为不可能。毛打算大学不办了,还来关心知识分子去向?我倒认为有可能。正因为大学不办了,这些人如何安排是个大问题。对少量知识分子,或者已经是敌人的知识分子(如右派),他是不会去考察的。但对全国性的知识分子决策,而且这些人不是明显罪犯,还是要有个安排。北大清华作为代表,他关注一下,是有可能的。也许不是专门为此去江西,而是正好在江西,顺便看一下。因为这种地方也不好找。不能与农民争地。不能像劳改犯那样放在青海等荒凉地区,不然,这些知识份子中的许多人恐怕无法生存下来了。
鲤鱼洲这块地方本来是荒地,在鄱阳湖湖边。虽然江西的血吸虫基本消灭,但还是有。我没有感染上。一来,我去的时间是冬季,血吸虫不活跃;二来,血吸虫主要在鄱阳湖中比较严重,我劳动主要在鲤鱼洲内部。以后离开的人据说有感染上的。我知道有一位老师,染上了血吸虫病,回北京以后,不久就死了。
那时的劳动,有两种情况。有些老教授,年龄已经很大,其实干不了什么。每天让他们在田里捡草。一天的劳动产值恐怕连三角钱都不到。那时农民的工分值都很低。一年下来,去掉预支的口粮等,往往还倒欠生产队钱。而这些教授的工资可能是每月200—300元,远远高于他的产值。而对年轻一些的,劳动很繁重。不过当时的口号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所以干劲还是十足的。而且,在干校时期,是我身体最好时期。都说知识分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到干校才知道,其实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辛苦。在干校,有个说法,叫“三饱一倒”。“三饱”是一天三餐吃饱,吃得又多。“一倒”是劳动完后,倒头便睡,绝对没有什么神经衰弱,失眠等问题。主要是不操心。
当时是冬天,又是刚去,所以主要是搞基建。要把房子等盖起来。搬木头。大概4米长,10几公分直径的大木头。开始是两人抬一根。后来我试试一人扛是否可以,发现可以。我体质不强壮,都可以一人扛,于是大家也都一人扛了。
修湖提,要挑土上堤。平时还好,下雨时就惨了。我才知道为什么江西景德镇的瓷器有名了。这土十分黏,空身走平地都打滑,更不要说挑土上堤了。艰难困苦,狼狈不堪。
还有就是运砖,用独轮车。有了车,人本身倒没有沉重负担,但如何掌握独轮车,可是个本领。这些知识分子都精通物理学,什么重心,什么平衡。到实际生活,不管用。只要车子稍有偏差,就自动加速这个过程,一车砖就顷刻泻落地上,又得从新装车。学推小车,与学骑自行车差不多,要在运动中求平衡,不能在静止时硬扭。
干校生活,还有两件事,印象深刻。
一件是打雷。打雷北京也见过,但江西的雷好像特别低,加上鲤鱼洲是平原,无处躲避。惊天动地的雷声,让人心惊胆战。虽然口号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但在老天爷面前,人还是很渺小。
还有一件是,因为刚去,还没有房子。住在临时草棚中。我们虽然是首批下放人员。但其实还有比我们更早的少量先遣队员。草棚就是他们盖的。你知道草棚有多大?供500人居住。当然是男女分开。够壮观的吧?我就担心,如果发生火灾,那就是”火烧连营,全军覆没“了。
这个干校,两年以后关闭了,留下大批房子,农具,物资,都留在当地了。至于为什么关闭,我就不知道了。从当时的气氛看,好像原来是要长期存在的。也许一部分人是轮换,一部分人是永远留在那里。结果是全部回来了。看来是政策有了重大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