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列车(九)失踪

现在跑还是到站跑,这是面临在长宝面前的选择。带着钱还是不带钱跑,这是更加艰难的决定。

上午和文俊他们聊天,长宝心情还不错,因为好些东西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想。吃过中午饭,长宝仔细想了全部过程,突然醒悟这个纹身(就是青峰,当然长宝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冲着他来的,不禁背上发麻,全是冷汗。

打上车之后,长宝就对青峰非常注意,青峰这个年龄的人,这种身手并不多见。而且他不苟言笑,深藏不露的性格,按长宝的经验,不是特工就是黑社会。加上青峰 手背上的纹身,长宝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大。昨夜青峰和江浙夫妇打斗,其凶狠已经让长宝不寒而栗。如果青峰是长宝的敌人,长宝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赢的机会。

青峰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长宝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根据近来的诚哥的表现,长宝觉得几乎是肯定的。人的心理状态,常常是你越担心的事情,就越觉得像。实际上是自己先心虚了。所以长宝看看几乎从所有迹象都觉得青峰是诚哥的人,这个估计不会错。

青峰有什么打算,长宝不知道。但是无外乎几个选择,把他抓回去,或者放血。或者放血再抓回去。长宝知道青峰抢回来的包里面是他的钱,但是怎么掉包出去,又 怎么掉包回来,这些都是江湖高手的所为,长宝现在没有这个好奇心,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的关注点在于,青峰一定不是为了做好事而去夺包,不然就算不炫 耀,也会告诉他前因后果。

而青峰只字不提这件事,只能说明青峰不是为他而抢钱,而是为诚哥。在青峰看来,那个钱不是长宝的,而本来就是属于诚哥的!

长宝也估计青峰的最大目的,肯定不仅仅是想带回那包钱。因为如果仅仅是那包钱的话,以青峰的身手,火车开了之后,早就可以直接强取,然后找个成都附近的站下车完事。他肯定是想抓人,就是长宝。

干了这么多年的企业和做生意,不管从经验还是教训,长宝早就学会了要尽早做打算,先做最坏打算。

如果到站跑,说不定青峰已经上海已经有接应,到站就里应外合把他拿下,他们可能会包个车把他押回成都,然后关起来找长宝的老婆要钱。或者押到上海那个旅馆就地正法。这帮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所以到上海是死路一条。必须要想办法。

半路上跑,是唯一的生存机会。

带不带钱,长宝犹豫很久,想到这个问题心情极其沮丧。但是又想想老婆孩子,古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以青峰的身手,长宝知道能跑掉都是中了大奖,想带钱那是做梦。天无绝人之路,只有人还在,再想办法,大不了流落在沿海打工,慢慢攒,再想法东山再起。

怎么跑?唯一的办法只有到站跑,或是跳车。长宝看了下接下来的站,最好的机会应该是晚上到的这几个站。长宝看了几遍,都可以背下来了。

    7点38分到徐州,
    9点45分到宿县(现在叫宿州),
    11点08分到固镇,
    凌晨1点42分到蚌埠,
    凌晨3点30分到滁县(现在叫滁州),
    凌晨5点17分到南京。

再下面就不行了,因为南京后是镇江,上午7点半左右,火车现在已经晚了半个小时点,所以到镇江天早亮了,就是下车去了也不好躲。长宝还没有愚蠢到觉得他能够跑过青峰。躲是唯一的办法。

有了这个念头,中间有几次,长宝故意在不同的厕所上,但是侦查的结果让长宝很失望,现在铁路上防止春运爬火车的从厕所翻上车,特别是卧铺车厢,所以把窗子上都焊上了铁的栏杆,大约十多公分就有一道栏杆,把长宝想偷偷逃的路全部堵死了。

长宝知道,车厢里面任何一个铺位的窗子都可以打开,理论上可以跳窗。但是火车的速度太快,必须要慢下来才行;最要命的是开这个窗子很难,一般好几分钟费了吃奶的劲也不一定行。凭青峰的身手,几分钟就足以过来把他捉住。

长宝也想过找乘务员和乘警,但是他知道没有任何用。表面上青峰没有做什么事,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会相信他青峰对他有威胁。

在最后下决心之前,长宝决定,他想试一试,看青峰是不是真的冲他来的?万一他只是杞人忧天呢?

长宝看着快到徐州,故意大摇大摆的取了行李,走到列车员室要求换票。他斜眼一望,果然青峰已经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别干蠢事。”列车员很奇怪,说你不是到上海吗?长宝说,“哦,搞错了,我以为快到了。”说完回了铺位。

长宝放弃了一切幻想,如果想活下去,必须要孤注一掷了。

干吧!

而青峰这边,其实也有些担心。

长期从事这行,就像以捕猎为生的豹子,完全可以从直觉中看出猎物的心理状态。青峰从长宝的眼神知道了长宝已经在提防,而且肯定在想办法逃走。长宝那游移不 定略带惊恐的眼神已经说明他内心的一切。这方面,青峰要老练太多。无论在越战他即将处死的敌人,到后来的黑道生涯中受他胁迫的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人真是奇怪,高兴的时候各式各样,恐惧的时候,只有一个样子。

所以青峰看得加倍严密。不管长宝是真抽烟还是装模作样,青峰必然跟过去。火车正常运行的时候青峰不担心,那个时候的火车大概是七八十公里的运行速度,但是 已经足够快得任何人跳下去不死也是重伤,长宝没有这个胆子;关键是临时停车或者到站,速度一慢,每个窗子都有可能。那个时候的火车窗子就像轿车的车窗,可 以上下开动,不过区别是用手提两侧的把手,把窗子往上提。虽然时间久了,木头的窗框变形厉害,而且玻璃很重。但是一般成年男子要打开是没有问题,好得可以 打个半开,人可以猫着腰翻出去。虽然青峰可以跟着下去,毕竟动静很大,长宝如果摔伤了,如何善后,很是麻烦。

青峰已经把长宝的包和自己的包叠在一起了,所以长宝要跑也会想一想。但是他不想现在就直接没收长宝的钱。因为这样授人以柄,长宝就可以把乘警找来,青峰不怕乘警,但是事情搞复杂没有必要。

文俊这边,对长宝的变化也有所感觉。冬梅昨晚没有睡好,吃过中饭后一直在自己的中铺上补瞌睡。而文俊就坐在长宝的对面,看着木头一样的长宝,文俊有点不敢 相信他是昨天那个谈笑风生的大叔。长宝明显很憔悴。虽然他不知原因,他从长宝和青峰的眼神交流,已经猜到青峰的目的,是对长宝进行监控。

这趟列车实在太刺激了,为什么这么多事,一件接着一件,文俊觉得有点想不清楚了。

昨天聊过之后,文俊对长宝非常佩服和敬重:这个大叔坚韧顽强有事业心,永不服输,而且家庭和社会责任心很重,是一个人格高尚很了不起的人。文俊很想帮长 宝,因为从小养成的习惯,文俊还是非常乐于助人的;而且他正义感很强,有点嫉恶如仇的意思,他内心的原则还是很强的。他父亲从小教导就是做人要有骨气,而 且对恶的事情要能挺身而出。

但是自己能做什么呢?文俊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

文俊在学校是系上足球队和篮球队的主力,也是文娱积极分子。文俊虽然不是那种健壮魁梧的类型,但是以他的身体素质和不服输的个性,一般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因此平时文俊的自我感觉还是很良好的。但是,在青峰的面前,文俊发现自己完全是个文弱书生,一点用都没有。现在理解为什么古人说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 力”,一点都不假。想到这里,文俊觉得有点惭愧。

而且长宝有什么打算,文俊也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有冲突,文俊只觉得和青峰抢回来的东西有关,其他都不知道。文俊知道的是:问长宝是没有用的,他不会说;文俊也知道和青峰是没有办法硬碰硬的,青峰一拳就可以把文俊打个半死。

想到这里,文俊觉得呼吸困难,身上阵阵出汗。

到徐州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一些旅客开始下车了,长宝坐在过道的小凳上,心里跳的扑通扑通。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这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因为徐州站大,下的旅客很多,长宝指望下去能混在人流中间,让青峰就是追过来都找不到。人流拥挤的车站是最好的逃跑地方。

长宝估计,只要双方拉开有几十米的差距,也就是半分钟的出发时间差距,就有可能成功。他就可以混在人流里面逃掉。

青峰还是似睡非睡一样,半躺在在长宝的下铺,像个半打瞌睡的豹子一样监视着它的猎物。这个时候,一排旅客等候下车,慢慢从车门那边排了过来。

正巧一个盒饭小车推过来,就正好青峰俊和长宝之间,因为前面旅客在排队下车,走不过去了。

天赐良机!

长宝立刻站起来,一步跨在小车的这边,推开几人就往另外车门跑。青峰猛地想推开盒饭小车,但是前后是人推不动。青峰头脑转得飞快,双手一撑上了中铺,然后沿着跨到行李架这边从人群的头上下来。

这样一个起落,两人差了十几米。还没有到连接处,青峰追了上来。一只大手已经在长宝背后挥舞。

文俊一下子就惊呆了。以长宝这样一个敦厚稳重的人如此仓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长宝在逃命!

文俊赶紧从铺位下来,穿上鞋。这样又更多人排在走道里面。文俊想挤过去看,无奈人太多。很多人都提着行李。

车离开了徐州十多分钟后,青峰才回来。但是没有长宝。

文俊等了一个小时,还去旁边几个车厢看了一下,没见长宝的身影。

长宝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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