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鸣不平,大清早,我豁出去了,打钟摇铃,为的是吵醒那尚在熟睡中的父亲的学
校校长。
我父亲的一生倍尝艰辛,死时连眼睛都没有闭上。文革时,父母没住在一起,我随
母亲住,因此与父亲呆的日子不多。忆那些蹉跎岁月,往事历历在目,不是自己的
愉快的青葱般的岁月,而是父亲的苦难的命运一幅幅尘封的时光的片段。
在父亲那间潮湿阴暗,一个人住都显挤的小屋访问期间,常常见到几幅可能的画面:
瘦瘦的冯姓炊哥大声吆喝,去帮我买点菜,打点油,我做午饭要用。接下来,糖校
长家里需要把一大堆柴木运到家,你得赶快去装上板车,拉回卸下,搬到她的厨房
里,直到收拾完毕,已是下午3时,突然李洪暇老师家米缸见底,老夫子,快给我跑
一趟粮站。殊不知,这个粮站是在江的对面,来回最快也要3个时辰。果然等父亲,
气喘吁吁背着大米赶回家时,已是掌灯时分。他才记起我还没吃午饭涅。急急忙忙
地到红薯地里摘一些薯叶片回来,就着下了面条。没有什么油,只好生姜抹抹锅,
煎了一个为我省下来的蛋,算是对我没吃午餐的补偿。还说,面不多了,多喝点汤
吧。那时吃的东西都没什么调料,要是面条加一点味精,可以吃得相当的爽,像过
年似的(尽管现在像避瘟疫一样)。
接下来,吃得仅有半饱的父亲又发现,学校的水缸干了。要找水桶水瓢去排队,并
把它一担担挑回来。干旱的季节,干涸的井,为了有水吃,父亲的守在井旁,轮番
等候,轮到自己时,下到井底,一瓢瓢的舀水。经常是后半夜了,快鸡鸣时才能拖
着疲惫的身躯打个盹。随时要准备第二天的周而复始的,那种繁重的为人民服务。
如果有天晚上不用担水,他就在煤油灯下刻钢板腊纸,然后为学校油印考题,或者
制备教学大纲,或者是学校的文件、通讯。总之,这些都属于“反革命分子”的职
责范围,责无旁贷。万事都得干,万事都得通。
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又无缘无故的白白劳动,任校长摆布之后,他还因为服务中小小
的失误而受到大声的训斥。是可忍,孰不可忍。吾年少气盛,一时怒从心生,不能
平息。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什么办法呢?
俗话说狗急也要跳墙,打不赢咬两口总可以吧!尽管刚读小学不久,人还很小。为
父亲鸣不平,我要报仇雪恨,让那些耀武扬威者看看我的颜色。怎么作呢?于是,
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发现我还有几招呢。
那天晚上我9点就睡了,为的是早起。第二天五点不到,就把学校的大钟敲打起来。
而且一而再,再而三,敲了又敲。记得那时正值假期,除了校长,没有多少教师住
在学校。估计当时那场恶作剧,没有把校长气得半死,至少吹胡子,瞪眼睛了。我
生性腼腆,唯唯诺诺,且孤僻少言寡语。能做到如此,可想那气愤的种子也不小了,
要发芽了。至今回忆,无冤无悔,算是我为饱受欺凌但绝无怨言的慈父,一点细小
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