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散记【2】 在现场

公司新产品在研发和设计过程中，产品的基本型号的样机首先是在工程部完成的。大部分系统和子系统的验证和调试，包括控制系统，尤其是控制软件的调试，都是在样机上完成的。

由于公司每个产品的系列一般有十几种型号，除了基本和主要型号以外，其他的型号并不都是研发时在工程部都有样机。实际上这些型号的系列产品的设计或者是尚未完成，或者是还没有经过测试和验证。有时这些样机是顾客初次订货之后，在制造部首次生产和组装的。很多情况下，这些既是样机又是产品的最后的调试可以由制造工程师在制造部进行，并将结果反馈给工程部，这样如果需要的话，工程部的工程师可以再对产品的设计进行最后的修改和完善。

如果由于新产品的系统过于复杂，或者产品设计有问题，或者顾客要到现场验收，这些既是样机又是产品的设备设计和最后的调试，通常需要由工程部的工程师在制造部完成。

新产品A是我在公司二十年，参加研发和设计的无数产品中一个极端的例子。

第 一个客户是泰国军方，所订购的产品型号不是工程部已完成的基本型号，而是该产品系列中的一个尚未完成的型号。一共订货十余台，首批交货两台，余下的分几次 发货。为了保证发货，避免延迟交货的罚金，首批交货的两台，销售部门决定将基本型号降低功率使用。这样虽然成本至少提高近30%，但能顺利保证交货。此时，设备的冷却系统的控制部分尚未最后完成，系统的最后集成只有在顾客验收之后完成。负责顾客验收的制造部工程师和销售部门的产品主管考虑如何能让顾客接 受这个事实，而不是拒绝验收。幸运的是到现场验收的客户代表不是工程技术人员，根本不管测试过程和结果，现场一共呆了三分钟，只是强调不能延误发货和现场 安装就离开了。我们分析客户代表是因为对公司产品质量的信任和了解，因为我们是同行业中规模最大的公司，产品的质量和可靠性在行业内信誉很好。

第二个客户是来自巴西，订购的产品型号也不是工程部已完成的基本型号，而是该产品系列中的一个尚未完成研制的两机柜组合的系统。第一批订货两台，余下的分几次发货。首批的巴西的订货是为了六，七月份的世界杯所使用的，要求产品可靠性极高，不能有任何差错。

因 为工程部此时仅完成多机柜组合的系统的设计，尚未最后联机试运转。制造部将多机柜系统生产和组装之后，在调试中发现系统的相位控制和自动增益控制，在故障 情况下或在更换前端驱动装置后，会有较大的误差和不稳定。实际上，这个问题在系统的总体设计时，曾经多次受到质疑，但当时为了赶工期，前项目负责人怀有侥 幸心理，他希望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个边缘性的问题，而不至于影响系统的运行。不仅如此，在巴西客户来现场验收的前一天，系统的多机柜联机的自动增益控制的调 试还没有最后完成。

一周以来，我和制造部的多名工程师每天连续工作12-14个小时，解决了系统集成时所暴露的许多问题，但是还有一些问 题，包括合成系统的相位差别和自动增益控制的不稳定，还没有解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在最后的项目工程进度会上向公司有关部门的领导提出，应立即启动备用 方案，通知巴西客户延迟来现场验收。因为验收和产品出厂后到安装及试运行还有几周的时间，公司的有关领导抱有侥幸心理，希望巴西客户的现场验收与泰国客户 的现场验收相同，我们能用这几周时间打个时间差，在产品投运以前，完成设计和调试。最后一天，我与制造部的工程师连续工作24个小时，直到巴西客户来到现 场。事后，我的同事们告诉我他们已经十余年没有像这样工作了。

我个人是从来不赞成24小时连续工作或读书学习，除非万不得已。原因很简 单，其一是连续工作不能保证头脑的清醒状态，其二是它破坏之后工作或学习的延续性。多少年来，我只有两次连续24小时工作或学习的熬夜经历。其一是在近四 十年前，当工人时在现场参加调试当时从日本进口的轧钢设备的电气系统。其二是二十多年前还在当学生时，和朋友一起生产我们自己设计的一种控制器。为了保证 交货，周末与朋友一起连夜生产和测试我们自己设计的电路板。

巴西与泰国的客户现场验收的主要不同是巴西到现场的人员是技术专家，熟悉与 新产品类似的系统。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很强的专业判断力。在现场只看了十五分钟，就向我们的顾客服务工程师提出终止操作演示。客气和明白地告诉我们说：在 他们看来，这个产品的设计还没有最后完成，他们要马上离开回国。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巴西人的直接还是让管理层吃了一惊。大概，他们原来指 望巴西的客户会受到我们公司的品牌效应的影响，像泰国的客户一样，接受我们的产品。

最后公司与巴西客户达成的最后协议是：立即为该客户提供两套功能类似的现有产品，在世界杯之后，再将新产品运到巴西，将老产品换下来，全部运输和安装费用由我们公司承担。我们的系统的安装调试需要近一周的时间，安装通常是由顾客付费。所以产品成本会有很大提高。

第三个客户是公司在美国的老顾客B公司，他们的订货也是一套多机柜的系统。只是他们的系统比巴西的系统还要大几倍，销售价格在打折之后约一百万美金。交货时间是巴西系统的现场验收的几个星期之后。

不 仅工程部没有这样的多机柜样机，而且这种多机柜的产品尚未生产出来，我们只有在制造部巴西人没有接受的两机柜系统上完成多机柜的设计验证和实验。B公司订 购的型号除了众多子系统集成的困难之外，系统的复杂程度增加很多。整个系统中，光是需要采集的数据就有数千个，各种不同的故障也有千余个。这么多的数据和 故障 都要保证信号的正确采集和处理，还要保证所有故障的本地和远程的显示和报告准确无误。并且控制系统要保证系统的各种功能的正确实现和完成，几周的时间实在 是太紧。

在B公司现场验收前一周，我们才基本完成多机柜控制系统的设计。由于许多重要功能都已经由制造部的工程师在巴西人没有接受的两机柜系统上实验了，我心中轻松许多。最后的周末我再次驾车前往制造部。

最后一周内，制造部的技师和测试工程师持续对系统的可靠性和功能，以及其他指标进行多方面的测试，并将测试结果通知在现场的工程部的人员。我们工程部的人员 再根据反馈回来的结果，立即在现场修改系统硬件和控制软件的设计。有时候一连串的现象绞在一起，很难找到问题的根源，我们会连续几个小时不断地寻找，直到问题的解决。大家每天工作12至14小时以上，人人都是疲惫不堪。

B公司是我们多年忠实的顾客，对我们公司的产品和售后服务非常放心。产 品验收之后到最后投入使用还有三周的时间。工程部和制造部的人员都希望这个系统能在制造部再呆两周，这样我们可以对系统继续进行密集轰炸般的测试来完善设 计，尤其是控制软件部分。但由于销售和财务部门希望这笔收入能加在这个季度的销售上，决定原定的出厂日期（6月30日）不变。

最后一天，大家从早上8点一直工作到晚上12点。但是由于时间和工作量都是常数，无论大家怎样努力，还是有少量的测试和验证没有机会完成。

B 公司的验收人员中的领军人物是行业里的知名人士，有几十年的行业里的领域知识。他非常注重细节，好在他对我们公司的产品和技术非常熟悉，也非常信任我们。 我虽然是第一次与他见面，但他曾经使用过的我们公司的若干产品，我当时都参加过设计。整个验收过程虽然长达几个小时，但他并没有提出格外刁钻的问题和要求条件严格的测试，尤其是我们没有十分把握，在各种不同情况下系统掉电后的重启过程。

我们算是侥幸通过B公司的现场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