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内斗文化之变迁

中共党内人员派系之间,向以“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著称于世。大概是为了保持纯洁和统一吧,建党伊始便不时开展 “内部清理”。规模大时叫“清理阶级队伍”、搞运动,间断进行;小至个案处理,无日无之。盘点战果,累累赫赫-----伤人无算、杀人无算。又专设部门平反昭雪、落实政策,未曾停歇。九十年下来,回头一看,真正该杀、该关、该批斗的铁案寥寥无几,看似透着历史地合理与无奈。
 
1921年中共建党时,中国已经有了一个革命的政治团体:国民党;斯大林等认为该党的社会基础和奋斗目标,与列宁主义不够契合,于是一手在中国建立了一个更加激进的暴力组织:共产党。核心人员是些心怀不满、个性乖张、自命不凡而尚武的知识分子。这样的人,擅于给自己的行为找依据,做什么、怎么做全都理得心安。
 
那是些反叛者,不仅反对现存的社会秩序,而且背叛正统的文明文化。继承打倒孔家店的五四运动,仁义、忠恕、中庸,一概视为迂腐和“吃人”;把“大无畏的革命造反精神”,一律地用于开拓革命大业和内部组织管理。这种思路和方式,之轻易确立于中共呱呱地并代代传承,因为中国民间的游民意识,特色里就有唯我独尊、排斥异己、你死我活,其与“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的马列主义之“阶级分析的方法、暴力革命的手段”,乃天作之合。党内人士无不认可、自觉执行。既如此,一部党史,怎能不杀气腾腾、恐怖万分、鲜血淋淋?
 
九十年里一大半,老大哥苏共言传身教带领中共,党内杀手、内斗高人夏曦、王明、康生等等,都在苏联受过培训,整肃同仁丝毫不逊色于导师斯大林,其不可理喻、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且有过之。毛泽东虽然没有赴苏受训,却无师自通、更胜一筹。如1930年江西根据地时期,严酷的肃反引起骚乱,红二十军在富田哗变,被毛泽东派出彭德怀和林彪率领红三军团围歼,军长以下副排以上军官几乎全部处决。
 
有人说,那个时期的几个根据地,是党内同志的鲜血染红的。虽然军队不多、力量不大,却普遍开展不惜伤筋动骨的肃反。连国民党都奇怪:我们派往苏区的AB团(反布尔什维克Anti-Bolshevik,全称“AB反赤团”)哪有那么多人?也许是国民党成功实施了反间计?至今没有相关史料出来。披露越来越多的是自相残杀。倒是有一种说法可以参考:苏区时代肃反太狠,为了维系部队的员额和纪律,“国家保卫局”只能用更残忍的手段威慑全党全军,稍有差池者就有丧命之虞。一个著名的例子是,贺自珍的弟弟贺敏仁,小孩子、司号兵,长征路上从一个喇嘛庙里拿了百十枚铜钱,被说成拿了上千枚银元,就地正法了。
 
后来的“延安整风”、“抢救运动”等“亲者恨、仇者快”的荒唐事,则无庸赘言了。虽然中共当时改造社会的理念很有感染力,经不住如此恶性考验的幸存者,不免脱队的脱队、叛变的叛变。有加入国民党的,有当汉奸的,托派则大举投效留苏同学蒋经国。他们反戈一击、献计献策,不无报复心理吧?
 
解放后,党内整肃和斗争的形式有所变化:一个不杀、大部不抓;低头认罪、重新做人。可见,党内斗争少了血腥气,但是心理压力大增。毛泽东喜欢把一切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对事的不同意见、处事的不同方式等等,统统化为党内斗争,以左、中、右划分敌、我、友。或许毛泽东认为,简单的肉体消灭不足以显示其手段,他要征服的是所有人的心。经受过那种折磨的人说:斯大林式的格杀无论,有时还比身陷冤狱、自我作践、尊严无存好受一点。从中央到地方,历次政治运动伤害的人何千万,但是党员官员已经无可逃遁。他们的荣辱系在共产党的战车上,今天被批斗、明天获甄别,都靠“伟大、光荣、正确的党”,所以,他们把党比母亲。
 
比如,党政要员罗瑞卿,因得罪了几位元帅、文革前夕被毛泽东突然抛弃。经过批斗、游街、关监狱,1973年从牢里放出来,先不回家,让司机把他载到天安门,放下车窗欠起身子,向让他九死一生的毛泽东的画像行了一个礼。做作是必要的,骂娘在心里。经过那么多年兄弟阋墙、全党上下恩恩怨怨,已经是人欠欠人,人人自危了。“……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在这样的循环里,只有吃亏没人能占便宜-----今天我斗你,等于给明天你整我做铺垫------想起来就怕。至此,党文化又该变一变了。
 
正值“党的工作重心向经济建设转移”,宽松的社会环境和气氛,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党内斗争的目标和方式。官还是要撤的,但是不批判了;牢也是要坐的,但是不洗脑了。谁在能捞钱、捞大钱的位子上,谁就是新形势下党内斗争的宠儿。所以外国人说:共产党人,在共产国家最危险------过去的危险来自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今天的危险来自权力的腐蚀和腐蚀了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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