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时遇到了几位非常好的老师, 改变了我的一生,影响了我们班很多人的一生。 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对她们感激不尽。
有时我回头看看,还会有点头冒冷汗的感觉。
我出生成长在农村,从小是个不 折不扣的疯丫头。 有次刚麦收完,生产队里的猪圈里填上了厚厚的崭新的晒干的麦秸,但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 五岁的我在房顶上先助跑,然后从房顶跳下来,正好落在不远处的麦秸上,就像现在的蹦蹦床一样弹起老高,开心极了。 奶奶路过看见,吓得不轻。叫爸爸秋天开学后赶快把我送到学校给拘起来。
我先上了育红班,一年后升入一年级。 但我学习似乎不太开窍,忽上忽下的。
到了五年级该考初中了,上学期成绩是中下等,语文凑合,数学差。 老师对我爸建议让我留级。
我记得那是冬天的一个傍晚,妈妈把跟同伴们玩得正开心的我找回家,看到我爸和一个伯伯坐在桌旁等我。这个郭伯伯是我们学校最严厉的一个数学老师,除了那年他一直都带毕业班数学。 他拿出一张卷子,让我做。 我一看就傻眼了,都不会!
从此以后,郭伯伯每周来家一次,给我辅导数学。
在他的辅导下,我突然对数学开窍了,我对当时那些恍然大悟时刻的欣喜还记忆犹新。
这样大概辅导了不到半年,五年级最后期末考试我数学得了全班第一。
考初中时我以总分倒数第二的成绩擦边进了我们的重点中学县中。
在县中我遇到了特别好的老师们,第一次期中考试就开始赶上来了,我记得是第三名。
从此上学路上就是一路坦途。比较顺利地进了大学,留学。
我从来没问过为什么郭伯伯突然来家辅导我。 直到多年后的某天聊起来,我感叹自己运气好。因为我们的那届重点初中,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年我们那里只有一个重点中学X中也招初中生,是对全地区 招生,以我擦边考入县中的成绩,是绝对考不上的,我们村好多年也没考上过一个,而且它那两年都不在我家那片招生。
我们县那年决定在县中招两个初中班。 从全县抽调最好的老师,然后全县选拔了80多个成绩最好的孩子,剩下的40多个名额是县里各位首脑的子弟及教师子弟。
我侥幸考入后,第二年,县中不在我家那片招生了。第三年,实行普及义务教育,取消了重点初中,我们学校也不招初中生了,我们的那些老师后来都去了教育局或去创建技校了。
好像命运就给我留了一个窄窄的窗口,我幸运地被郭伯伯推进去了,然后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开阔天地。
我问爸爸怎么想起来找伯伯来补课。 爸爸说当时他只是去问伯伯我是否要留级,伯伯就说先帮我补课试一试再决定。 我问,他那么清高不怎么理人从不串门的,怎么主动要帮我们?
爸爸告诉我,郭伯伯出身于大地主,自己又是老师,文革时被 游街批斗,人人避之如瘟。 他的孩子生病了,去医疗站看病,没人给他看。 我爸爸当时是那个医疗站里的最年轻的乡村医生,(旧称赤脚医生),爸爸就暗示伯伯等天黑了到我家来。 他家条件差,孩子又没有老人帮忙照看,两口子每天疲于奔命上工挨斗,孩子容易得病。 从此后伯伯经常天黑了来我家找爸爸给孩子看病。
噢,原来如此! 十年前爸爸无心的善意举动插柳,十年后柳荫福惠 重要时刻助我,在人生最关键十字路口,把我推上大道。
又有多少比我聪明能干的儿时伙伴,别说女孩,男孩子都走上了另外一条更为艰难辛苦的小路。我好几个好朋友在我考上大学那一两年结婚生子。她们都比我美丽聪明勤劳。
每次想到这些,我都深深感激父亲。
爸爸去世已经很多年了,我常感觉他仍在保佑着我。每当重大抉择时,我都想,如果爸爸在,他会怎么对我说。每次我都做出了当时需要极大勇气而几年之后又很庆幸的选择。
小时候大人们带我看过京剧《锁麟囊》,里面有句词“积德才生玉树苗”。
我家姐弟三个,中学时有读书厉害常得第一的,有读书不行总是倒数第一第二的,也有总是中游的。 有学啥都快的,也有学啥学不会的。 从小有脾气柔和的,有脾气暴躁的,也有中不溜的。青年时婚娶有找了家徒四壁的,有找了富甲一方的(小地方啊),也有找了中等平常的。
人到了中年一看, 现在的生活水平都还过得去,夫妻都和顺,与婆家岳家都是和和睦睦。
想想过去父 母对我们没有偏向,不论学习成绩,脾气,贫富,都是和颜悦色。这是多么正确,多么难得。他们很重视我们的学习,当年没钱却是我们村第一家装日光灯的,就是 为了我们写作业眼睛不累。 但当我们同时拿回成绩单,第一的没表扬, 倒第一的没挨训。 这个我当了妈才知道我是做不到的。
所以如今我们三个之间没有攀比,没有优越,没有嫉妒,没有自卑。 谁遇到困难都是三个抱成一团互帮互助。
我直到今天才慢慢地体会到,万变不离其宗。 养孩子,一切都是枝枝叶叶,父母的德行才是根。无论儿孙贤愚,不管世道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