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盖峰原是强人匪窝,一路设了不少明暗哨探,但唐宛儿已是今非昔比,身形展开,便好似流光幻影,眼神不济的根本瞧她不着,眼疾心快的,也只见得一道乌光一闪而没,只道是眼花了,遇鬼了,浑没起半点疑心。
唐宛儿顺利上得山来,胡乱寻了几间屋子,但见着三五成群的喽罗小兵饮酒作乐,那郑家父子二人却全无踪影,不禁心中焦躁,正待擒个小兵来拷问,却听得咿呀一声木轴响,山寨大门外进来一人,皂袍金带,昂首阔步,正是郑仇。
唐宛儿见状大喜,忖道:“小贼,总算让姑奶奶找着你了,这回可有你的苦头吃,我不把你整得哭爹叫娘我就不姓唐。”唐宛儿这边盘算,那边郑仇已快步穿过赤龙堂,向后寨去了。
唐宛儿见状急忙追上,只见郑仇来到后寨一间石室前,略略踌躇,推门进去了。唐宛儿心道:“四下无人,再不动手,更待何时?”当下猱身抢入,运指如风,霎时间已点了郑仇八处穴道。
郑仇忽遭暗算,大吃一惊,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暗算你家小爷?有种的站到爷爷跟前来。”
唐宛儿回身掩住房门,摘了面具,转到郑仇前面,抬手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刮子,道:“你瞧清楚了,是你姑奶奶我,死到临头还口没遮拦,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郑仇吃了这一耳光,嘴角流血,眼冒金星,努力瞧请了唐宛儿模样,又惊又气,道:“原来是你这个野丫头,怎么着,偷偷潜进小爷的房间,嘿嘿……莫不是瞧着小爷英武,动了春心了?”
唐宛儿闻言涨得满脸通红,噼噼啪啪再给了他几个耳刮子,狠狠啐了一口,道:“你个狗贼,淫贼,无耻匪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你这副尊容,望一眼也够我吐三天的,谁要是看上你,那定是瞎了眼睛……还聋了耳朵,坏了鼻子,损了脑子。”
唐宛儿越说越气,刷地抽出佩剑,直指郑仇咽喉,厉声道:“狗贼,我来问你,你把我师门宝匣藏到哪儿去了?老老实实地给我交出来,否则姑奶奶手一抖,立时便要了你的狗命。”
郑仇瞥了唐宛儿一眼,吐出一口血水,哈哈大笑,道:“野丫头,原来是想拿回黑玉匣,我就偏偏不给你,你只管杀了我好了。”
唐宛儿怒道:“你道我不敢动手么?既然你是想死的,我便成全你。”说着将长剑一引,便要向郑仇喉间刺落。
郑仇见状冷笑一声,道:“你敢,你当然敢,只不过……你只敢鬼鬼祟祟暗下毒手,偷偷摸摸背后伤人,用卑鄙伎俩算计了别人,还厚颜无耻地耀武扬威,嘿嘿……好个斗门,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原来尽是这般英雄,此类侠女。”
唐宛儿闻言又恼又羞,结舌道:“狗贼,你……你说什么?”
郑仇横了她一眼,道:“我说错了么?偷袭暗算,无耻下流,你若是有种的,便放了小爷,让我与你面对面决一死战,若是我败了,立即奉上黑玉匣,再给你磕一百个响头,叫你一百声姑奶奶,若是你败了,哼,也无需你磕头认错,只要你叫三声爷爷,我便放你走。”
唐宛儿见他满面不屑之情,勃然大怒,道:“好,就是这么说的,姑奶奶今天就打你个心服口服。”说着挥掌拍开郑仇穴道,退开两步,捏个剑诀,道:“狗贼,来吧。”
郑仇活动了几下手脚,转过身来,从腰间取出弹弓,道:“我擅打弹弓,你是知道的,我有一式绝招,唤作‘索命七星’,乃是一气发出七粒弹丸,分打不同方位,你若能化解了此招,我立刻认输。”
唐宛儿将长剑一振,道:“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郑仇嘿嘿一笑,探手从腰畔革囊中取出七粒金弹,振臂开弓,前四后三,向唐宛儿扑面打来。唐宛儿此时的武功已远非昔比,抖起剑花,将先来的四弹从容刺落,后面三弹被她剑光罩住,也已全无威胁。唐宛儿见状洋洋得意,正待出言嘲讽,一粒金弹却忽然拐了个弯儿,自顾自地撞到墙角里去了。
唐宛儿见状一愕,还没回过神来,地上已忽地裂开一个大洞,她猝不及防,双足一软,连人带剑向那陷阱中直跌而去。
唐宛儿跌至半空,猛然醒悟上当,又气又急,无奈四周空荡荡的,浑没个受力处,任她一番手舞足蹈,还是“扑通”一声掉进一池冷水中。这池水奇寒彻骨,霎时间冻得她气血僵凝,牙关打颤,好在却是够深,完全卸落了她下坠强力。唐宛儿不善水性,手忙脚乱一阵扑腾,好容易探出头来,四面墙上忽又喷出一阵浓雾迷烟,正赶上她气短,冷不防吸入两大口,登时胸前发闷,脑中发懵,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那边郑仇见唐宛儿中计跌落,大笑道:“臭丫头,长了个比猪还笨的脑子也敢来算计小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去到陷阱边,向下望了一眼,发动机关将陷阱重又合上,回身坐在八仙桌旁,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回茶,才又起身开启了另一处机关,沿着螺旋向下的阶梯缓步而去。
唐宛儿再睁开双眼时,已是身在一处阴冷潮湿的地牢内,身上被浸了水的牛筋捆得严严实实,各处大穴亦被封闭,气塞血瘀,窒闷难当。不远处郑仇秉烛而立,一点微光在他脸上显出明暗阴阳,乍看时仿佛半人半鬼,说不出的狰狞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