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猫的中文（四十三）

母女俩连续几天相处愉快，既没打架也没吵架。
托小猫拿了一张画来问我：“我画得好不好？”
我说：“这几天咱们这么相爱，你就算放个屁我也会说好。”
她忧愁地问：“你为什么说我的画是屁呢？”
是我表达有问题还是她理解有问题啊？

她在客厅画画，过一会儿就跑到厨房来问我“画得好不好”。
在十分钟之内连续来了七八次之后，我终于忍不住说：“你画的时间长一点行不行？”
她说：“你是不是很想让我放过你呀？”
笑死我了。

她吃小西红柿。把西红柿们排成一张脸的形状，嘴里念念有词：“……这是眼睛，这是两个鼻孔，这是嘴……”
然后她开始吃。说：“……我现在吃一只眼睛，我现在吃一个鼻孔……啊呀，鼻孔里怎么这么多鼻涕！”
我又恶心又想笑。

她坐在我办公椅里，翘着二郎腿转来转去，一边吃着一块蛋糕。感慨地说：“妈妈，你看看我现在这样，知道什么叫做快乐了吧。”

我给她按摩了一下脊背，她喜欢极了，还要。
我说：“暂时不按了。按得太多会上瘾。”
她：“什么是上瘾？”
我：“上瘾就是你很喜欢做一件事情，以至于如果你不做，就会感觉不舒服。比如看电脑啊、抽烟啊、喝酒啊之类的。”
她想了想，说：“我爱你就是上瘾。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会不舒服。”
我大为惊艳，立刻记录下来。

同一天，睡觉时她磨蹭、要拖住我。
我一边逃跑一边说：“……睡了睡了！不要再叫我了。”
她说：“妈妈，你来呀。我爱你爱得……咦那个词我忘了，就是如果你不来我就会不舒服……是过敏吗？“
我忍住狂笑，说：“不是过敏，是上瘾！”

饭后我抱着她，说：“我要问你个问题。”
她立刻说：“是的，我很幸福。是的，我吃饱了。是的，我很爱你。好了不用问了。”
我无语，凝噎。

托小猫的学校要办一年一度的圣诞市场，要妈妈们帮忙。老鼐和我商量后，勾了“制造用于售卖的点心”一项。
托小猫高兴地看着我说：“辛苦你了。”
这客气话我绝对没有教过她。除了动画片以外，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来源。

躺在床上，她突然笑起来，说：“妈妈，如果我们家里养一只狗、一只猫和一条鱼，那就麻烦了！”

托小猫问我：“蜗牛和乌龟哪个跑得更快？”
我：“可能是乌龟吧。它虽然也慢，但毕竟还有四条腿。”
她：“蜗牛可以把它的身子缩在壳里，然后滚嘛。这样就更快了呀。”
我：“那要下坡才行，上坡就滚不了。”
她：“对。而且蜗牛怎么会知道呢。它想不到这么聪明的办法。”
我：“哦，你也知道蜗牛想不到。”
她：“对嘛，动物都不聪明，除了黑猩猩。”

某天托小猫像往常一样问我：你会不会说法语？
我像往常一样回答：当然不会。我只会中文，怎么会说法语呢。
她：那你跟爸爸说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妈妈话。
她：妈妈话怎么那么像法语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法语是什么样的。
她哦了一声，转身跑开。我以为老调重弹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过了会儿她拿张纸来问我：我写得对吗？
我看她写的是：matématique，就说：有一点不对。t后面要加一个h，不发音，只是装饰。
托小猫满眼放出狡黠的光，兴奋大叫：原来你会法语！
我连忙说：我不会！我刚刚是瞎猜的！
但她已经得意地在屋里兜起圈来，大喊大叫：你会法语，你会法语！
然后对着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法语。我亡羊补牢地赶快板着脸作痴呆状，说：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真是魔高一尺，小魔高一丈。这丫头已经会设局坑妈了，我真的快hold不住她了。

托小猫用我的围巾把头包住，搞得像个中东妇女一样，学老太婆扁着嘴说：“年轻人，我很老，很可怜。你们能把你们的电脑借给我看看吗？”
我说：“怎么又说‘你们’了，应该是‘您’！”
这是她直译vous的恶果。
她从善如流地说：“年轻人，您能把您的电脑借给我看看吗？”
我看着她的缺门牙说：“老奶奶，您真的很老啊，连牙都掉了。没问题，您想看什么？”
老奶奶颤巍巍地说：“喜羊羊和灰太狼。”
我大笑：“老奶奶，您这么老了还看喜羊羊啊？”
好个老奶奶，反应迅速，立刻说：“我是替我的小宝宝借的。”

托小猫倒在我的手臂上作昏迷状，说：“你亲我啊。亲我啊。”
我亲她一下，她张开眼睛看着我，深情地说：“王子，你好帅啊。我们结婚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二货妈生二货娃。

托小猫对我说：“你知道吗？你的头圆圆的，跟口红不配。”
我：“那要什么样的头才配？”
她：“好的头。”
我：“圆头就不是好头了吗？”
她：“对啊，就好像一个球，上面画眼睛、鼻子、嘴……”
什么破比喻啊。我气急败坏了：“反正我是圆头，那你也是圆头；我不是好头，那你也不是好头。”

托小猫读书，看到“臭”字，我寻思她肯定不认识，正想出声提醒，却听她读：“豆！”
看我摇头，她立刻改口：“腐！”
为娘的当场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