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前,我特地读了游轮公司发放的关于蓬塔阿雷纳斯(Punta Arenas)的介绍。读罢,心中涌起“乌衣巷口夕阳斜”的感慨。蓬塔阿雷纳斯位于智利南部,是麦哲伦海峡西岸的主要港口城市,创建于1849年。巴拿马运河修筑前,蓬塔阿雷纳斯是通往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必经之路,也是进入南极的门户,大西洋与太平洋间过往船只在此加煤和加油。随着1914年巴拿马运河的开通,这个城市的航运地位一落千丈并渐渐没落。1940年,蓬塔阿雷纳斯附近的海域发现石油,采油公司纷沓而至,该市才开始慢慢恢复往日的荣光,市内交通路况的改善也吸引了众多旅游观光客。
几番荣衰,蓬塔阿雷纳斯市像个看破世情的智慧女人,她的身上丝毫没有美人迟暮的悲凉,而是以从容的姿态向世人展示饱经沧桑后独特的风韵。城市里保留着许多一百多年前的欧式风格建筑物,这些木屋倚着山势而建,外墙漆上鲜艳的橙色、红色或者蓝色等等,像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我刚刚上岸时,以为到了挪威著名的海港城市卑尔根,这两个城市的韵味太相似了。蓬塔阿雷纳斯夏天的平均气温只有14到16摄氏度,而且多风,风势极大。为了保证居住安全,市政府规定最高的建筑物不能超过八层,因此我们见不到高耸摩登的大楼。
城中只有16万人,最著名的风景点当属造型华丽的墓园。从前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欧式墓园一般都建于绿草如茵之处,方形的墓地上立着一块简朴的石碑。我从没有想到一座小城的公墓可以修葺得如此豪华和匠心独运。墓园的面积很大,绵延几公里,园中错落有致地栽种着高大苍翠的松柏,棵棵被修剪成大拇指的形状。绝大多数的墓地都是整齐地一个挨着一个的,但制式迥异,以传统的欧式风格居多。有的家庭还把墓碑前的小片方地辟成小花园,种上鲜花祭奠逝者。个别图省事的,则在花园里插上人造花。这片墓园是诸多摄影师争相拍摄的最佳景点之一,游客们也常常在墓园里流连陶醉,赞叹墓园比花园还漂亮。一开始,我以为埋在这里的死者非富即贵,听了导游的介绍才知道,这里埋葬的绝大多数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死于海难的水手和商人。他们的家属并没有把他们的尸骨运回家,而是在这个天涯之国精心建造世上最美的坟墓,让死者长眠在松柏环绕的墓园里,终年听松涛海韵。
我还很喜欢城中的一家露天博物馆,那里展示了二十世纪初期的农耕机械,包括简易的四轮马车等。这些老古董器械被随意摆在一大片宽阔的露天草地上供人参观,仅在草地四周围上低矮的木栏。正当春末夏初,木栏边的迎春花绽放到极致,黄灿灿的一片。草丛中零星冒出白色的雏菊和狗尾巴草,散发着纯朴的气息。古早的农耕工具被漆成黄色、灰色或者鲜艳的红色,配合着绿色的草地,让人联想起麦浪翻飞的丰收景象。因为纬度高的原因,这里的天空有着在中国大陆见不到的明净的蓝,白云在蓝色的天幕上自由飘荡,我随意拍出的每张照片都像色彩流畅的明信片。
之后我们参观了反映印第安土著生活的博物馆,馆内摆放着各种动物的骨架以及印第安人日常生活用的小器具。
值得一提的是,安第斯山脉在蓬塔阿雷纳斯市所属的省份微微向东倾斜,部分陷入海底。这一地理现象造就了星罗棋布的峡湾,布满冰川的崇山峻岭,以及芳草萋萋的低陆平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游客神往,但长住于此却是另一番体验。据导游说,这个城市的气候并不好,而且不时有意想不到的大风裹挟着暴雨侵袭城区。大风呼啸着刮来时,路边的行人摇摇晃晃几乎寸步难行。某次从游轮上下来一批旅客,游览完毕聚集在岸边准备登船,突然碰到暴风雨,他们只好在岸边的商铺里等了几个小时,待风雨过境后方能迈开脚步。难怪几个世纪前,在造船技术还不发达的年代,这里的海难特别多。见识到智利南部恶劣的气候后,我不禁对数百年前的海上探险家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