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心不绎（上）

杜绎心真的没想过要死，她只是犯了三个看起来不严重的错误而已。 都说一个人一生中应该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杜绎心递交了辞呈之后，立刻买了一张直飞拉萨的机票，她想去看看珠峰。 到达拉萨是下午，杜绎心在市中心入住酒店，咨询包车去纳木措的价格。酒店工作人员介绍了一个叫敬阳的导游兼司机给她，是个很魁梧又很有点小帅的康巴汉子。他很快给出了一个行程：拉萨——纳木措——羊湖——日喀则——珠峰——尼泊尔。 杜绎心对行程没有意见，很快谈好了价格，预付了定金。 敬阳说：“姑娘你很爽快，我喜欢！早点休息吧，明天早晨八点，我来接你。” 杜绎心躺倒在床上，一闭眼，她就免不了想起顾澄泓。想起她把辞呈递给他的时候，他嘴角微微一撇那副不屑的表情。 “想干嘛？直说！” “辞职。” 顾澄泓没接那个伸到他面前的信封，就是看着杜绎心的脸：“不准。” 杜绎心低声地说：“我没听说过辞职还有不准的。” “你说什么？” “你准不准，我都辞。” 顾澄泓张嘴刚要说话，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按住听筒，说：“出去做事去，回头跟你谈！” 杜绎心放下信封，转身走出去了。 真没有什么好谈的，顾澄泓从一开始就说过这是玩玩而已，大家都不当真的，她自己陷进去当真了，不是人家的责任。更何况，就算今天顾澄泓说要跟她杜绎心结婚，她都不敢答应。就他的这副不作不死，离了女人不能活的德性，结了婚最后也是个离。 感情的纠缠，大部分都是心甘情愿的纠缠，没有那么多委屈。受的那些罪里头，都混合着甜蜜幸福，不然谁还愿意纠缠下去。 杜绎心上飞机之前，接到顾澄泓的电话，几乎是用吼的声音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好好的你是要怎么样？！三天两头搞这么一出，你不烦啊？走走走，走了你他妈就别回来！” 机场广播开始呼叫杜绎心的航班准备登机，她匆忙地说：“你放心，这次我不回来了。”挂了电话后才觉得这句话说的真不吉利。 早上醒来，杜绎心觉得自己没有网上说的那些高原反应，心里宽慰不少。 敬阳准时过来接她，第一站自然是布达拉宫。他做导游有几个年头了，每天翻来覆去地都是说这些景点介绍，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是说的时候仍然保持着一种激情，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和自豪。 这一程的游玩很顺利，杜绎心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好，于是在回程的路上犯了第一个错误。 敬阳带她去看羊八井温泉附近的风景，杜绎心临时起意，想去泡一泡。敬阳说：“最好还是不要，你昨天刚到，我怕你会高反。” 杜绎心自认身体状况良好，一点不担心，说：“我不会泡很久，就是想体验一下。从来没有泡过真正的温泉。” 敬阳劝不住她，只能答应了。没想到，杜绎心非但泡了二十来分钟，还在里面游了个泳，来来回回好几圈。等到微微感觉胸口发闷，她才上岸。 杜绎心犯的第二个错误，是在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 她一个人正吃着碗面条，看到隔壁桌子上有两个藏族人在喝酒，就问：“你们喝的，是青稞酒吗？” 他们说是。 杜绎心又问：“能给我尝尝不？” 人家见她这么一个女孩子开口，不好意思不答应，就给她倒了一小杯。杜绎心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就把那一小杯全喝了下去。吃过饭没有多久，她觉得头疼，于是赶紧往回赶。踏入酒店的大门，她的脑子一阵发晕，差点栽在大堂的地板上。酒店工作人员赶紧给她拿了个氧气袋，吸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缓过来。 工作人员说：“小姐，你回房间休息，尽量不要再动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杜绎心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搂着氧气袋就进房间里躺着睡了一觉。 醒过来时是半夜时分，她起身来走动一下，之前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于是她心里一松，犯了第三个错误——去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 她原本是想去除身上那股温泉里带回来的硫磺味，可从淋浴房里一出来，她就知道大事不好，眼前突然黑了一黑，然后感觉到胸闷气短头疼欲裂。她靠着自己仅存的一点点意识，扑到电话旁边抓起听筒来拨叫了总机，对着那头说了一句“送我去医院”之后，就彻底晕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急诊室里，医生说：“高原急性肺水肿！” 敬阳坐在她旁边，听她陈述完经过后，叹了口气：“刚到高原，你就泡温泉，喝酒，还洗热水澡。姑娘，你来西藏之前，有没有做过一点起码的准备？” 杜绎心问他：“我不会死吧？” “差一点，”敬阳说：“好在来医院早。” “什么时候能出院？” “等你把水挂完就可以了。但是一定要休息彻底，完全适应高原以后才可以进行活动。” “明白了。” 杜绎心出院后，在酒店里睡了两天，然后才敢出门到对面的小广场上走动走动。她走得很慢很慢，胸口犹如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举步维艰的感觉。 广场上有一群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嬉笑玩闹，追着行人讨钱。杜绎心走了一会儿，觉得实在累得不行，便靠在一根电线杆子上粗重地喘息。她顾不得干净不干净，顺着杆子缓缓滑下去，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有个很小的男孩子跑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看她，问：“姐姐你生病？” “嗯，生病。”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张10块递过去：“拿去，给你买糖。” 其他的孩子们看见了，赶紧跑过来，把她团团围住：“姐姐姐姐我也要！” 杜绎心把钱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散着的那些零钱都分给了他们。那些孩子的脸上真的好脏，黑乎乎的一块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绎心一点儿都不觉得他们恶心人，反而是特别特别喜欢似的。每给一个孩子钱的时候，她都拉着孩子亲亲小脸，一个个都那么天真活泼，好可爱。孩子们拿了钱，欢天喜地地跑了，最小的那一个，走到杜绎心身边，伸出手来抱了抱她。 杜绎心抱着他，无端端地就哭了，好伤心好伤心的那种。 那孩子拍拍她的脸颊，说：“姐姐别哭，你的病马上就好。” 杜绎心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心里特别特别的平静。拉萨的天空好蓝，蓝的那么宽广，那么深厚，那么包容。 短不过善变，长不过执念，放下就好。 回到酒店里，杜绎心打开电脑给顾澄泓信： “走得太匆忙，好多话都来不及对你讲。 这两年时间来，我爱你爱得太辛苦，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真的，太累了，我爱不动了，也爱不起了。 我知道你对我挺大方的，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包、鞋子、项链。。。都是上好的名牌，价格不菲。可是，这些奢侈品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解决不了我的温饱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每个周末你让我给你送早点，我怕你等得着急，就必须打车去你那里，单程就是50块。晚上你懒得送我，只知道帮我打电话叫车，回去又是50块。你喜欢的蛋糕饼干小吃，都那么贵，一买就得上百块。我每个月的薪水省下来的钱，去除给家里寄回去的部分，剩下的都花在这些你看不到也想不到的地方了。你有钱，不觉得这些几十块的东西有多贵，可是它们加在一起，就是我全部的积蓄。月底的时候，我常常要吃榨菜面当晚饭。我从来没有告诉你这些，因为我不想跟你提钱的事，好像我就是冲着你的钱去的似的。。。” 写着写着，杜绎心就写不下去了。 这些她所谓的付出，顾澄泓从来没有要求过，都是她自找的。 这封信，她也永远都不可能给他读，写了也只是给自己一个途径宣泄一点感情。 杜绎心关了电脑，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自己，回到床上继续休息。酒店大堂的值班经理按点来了一个电话，关心地问她：“杜小姐，今天你一切都还好吧？” “挺好的，谢谢你。” “还有什么需要我们为你做的吗？” “我可以喝可乐吗？” “这个，”大堂经理忍不住笑了，说：“应该可以吧？我找人给你送一瓶上来。” 很快，服务员就来了。 杜绎心披上睡衣，匆匆拿着零钱包跑出去开门，一边往外掏零钱一边问：“请问多少钱？” 对方一声不吭。 她抬头一看，吓得倒退了几步。 顾澄泓拿着一瓶可乐，站在她的门口，双眉紧锁地看着她。 （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弥补一下你们昨天的损失。。。顺便看看我休息的时候干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