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大学三年级，才第一次见到海。那年毕业实习，来到了金山卫。这里是海，但却是浑浊泥土色的海。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无垠的大水，竟然一下子失控了，不顾班主任和其他老师的劝阻，穿着衣服对着海冲了过去。海水打到口中，苦涩极了，但依旧向前冲着。一直游到距海岸50米的防鲨网。 返回上海市区的一路三个小时时间，湿透了的牛仔裤和衣服已经半干了。因为这次违规，我的毕业实习成绩从5分被班主任降到了4分。
这是我的第一次湿身。为什么这么做？一则是第一次见到海的兴奋，二则是有意宣泄着心中的反叛情绪。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不受约束的自由人。自由是那样的珍贵。我绝对不会选择去做好死不如赖着活的人。
从第一次以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和海多次拥抱嬉戏。在鼓浪屿，在棒棰岛，在神奈川县镰仓江之岛，在芭提亚，在天涯海角，在圣淘沙，在里海，在黄金海岸，在大洋路，在墨西哥湾，在加利福尼亚太平洋海岸，在大西洋海岸，我都踏过那些沙滩，在海中游泳。
说起游泳，在海里游泳远没有泳池里舒适。被贝壳利石划破大腿的事儿经历了好几次，而且浑身沙子钻的到处都是。与其说是锻炼，不如说是和一片海短时间亲密接触。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觉天不旋地不转了，赶紧寻找淡水，冲净身上的泥沙。
从十多年前在墨西哥湾的一次游泳之后，我只要下海，必定穿上救生衣。那次因为没有注意潮水，下水以后就被退潮拖到了离岸30米远的海中。 无论使多大的力气向岸边游，快到了时候被另一个潮水拖了下去。很快我精疲力竭，向着岸上的人群求救。但咆哮的潮声压住了呼救声，我的手势在岸上的人看来只是友好的招呼。那一刻我是那么无奈和绝望。感谢上帝，那是我第一次穿救生衣下水。我屈服了，随着潮水漂去，被救生衣托着，头浮在水上。终于，慢慢地，从侧面向一块岸边的巨石游过去。
从那次历险以后，对海的浪漫感觉和年少时对海的挑战心态变成了对海的敬畏。也真正懂的“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含义。
慢慢地，我留心观察各个文化对于出海的祭祀。和海洋打交道为生的人们的祭祀和奉献不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敬畏和祈福。和他们交谈你会知道，“人定胜天”是那样的无知和苍白。
频繁的越洋飞行，让我的大多数旅程都在海洋的上空。夜晚从机舱舷窗看出去，下面是一片恐惧的漆黑。
苍天碧海使我真正看到自己的渺小。我不再是那个挑战风车的堂吉诃德，我对着大海说：I surrender to you!
大海可以托起一只舢板，也可以吞没一艘巨舰。看着一片海，我学会了谦卑，做那只小舢板，去借着海的力量和洋流走向自己的目的地，而不是做自命不凡的巨舰被无情的海浪吞没于海底。
我爱大海，但多了尊重和敬畏，少了年少时的轻狂调情。男人的心应该像大海一样宽阔，希望是那片美丽宁静的海，而不是震怒咆哮的海。
土狼 2015-02-14 情人节写于大西洋海岸，US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