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故事:护士忧郁展眼在迟暮爱恋中

随心而飘, 随意而写。 我自流连随风笑,凡人痴梦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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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故事

                —护士忧郁展眼在迟暮爱恋中

周一早晨 , 度过河清难俟的3 in row周末work schedule,  在走出病房的那一刻,一向性格开朗阳光灿烂的海蒂护士在我耳边轻语到 : “这个周末,看看我所照顾的床位病人快让我得忧郁症了。” 作为病房Charge,我的心一下沉重起来 , 疲惫不堪的身心走不出病床边种种不幸的cases.

(一)41岁的G女士, 生性贪喝, 她带着alcohol abuse 伴肝硬化腹水的入院诊断, 床边有她三个活泼可爱的两男一女末成年的孩子和她高大英俊和蔼的先生。 就在两天前G女士突然皮肤黄疸,全身浮肿,高高隆起腹部已两天解不出小便,心肝肾功能完全衰竭,使家属和医生对原本排在肝移植日程上的她不得不变成DNR,放弃一切治疗。

16岁开始贪杯的她,25年间在Alcoholics Anonymous 徘徊, 多少悲惨不幸的事例始终未能唤醒她那颗坚强嗜杯如命的心。在她肝性脑病迷离之际,偶尔打开那双腊黄依然迷人茫然的眼睛看着家人,我不知道她在这一刻有没有后悔?  单就看着周末这么美丽的一家安静的在病房里等待着上帝把自己的亲人接走,我的心就堵上了沉重的秤砣。

(二)脑瘫病人S,因着高钙血症入院。 在我走过她的病房时,正看见她年迈的85岁老母蹲在地上擦大便,我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在医院,这是我们护士的责任,老太您只要按铃叫护士就可以了。” 3分钟后我把医院的 housekeeper找来打扫病房, 老太一直为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到处拉大便而连连道歉 。 白白胖胖的S在一边傻笑着。时时刻刻陪伴照顾在女儿的身边58年了,她感觉这完全是自己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看着老太太颤颤巍巍柱着拐杖的背影,叫人一阵心酸--她已忘了自己已是一个年事高迈的老人, 应该是小辈服侍她的时候了。

 一入病房,医生就全部停止了S维生素supplement. 对着怕女儿营养不良的S妈妈,再三叮嘱:维生素也要遵医而用。海蒂告诉我, S老太太在病房里从来没有买过一顿饭,她只吃女儿剩下来的饭菜。看来,老太太的经济并不宽裕,我马上打开病人的冰箱,把Chicken mixed vegetables TV dinner 经微波炉加热后,递到了老太太的手上。

整个周末,除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床边没有任何家人再来探望。 我非常好奇,老太太就这么孤女寡母滴? 听老太太娓娓道来:S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自己担当不起责任的男人在S出生后不久离家出走,杳无音信 。每年儿女只在复活节和圣诞节来探望她们。今年的复活节,儿子带着自己的太太和三个孩子一起去欧洲旅行了, 女儿也跟着自己的先生带着孩子去露营了。今年,还没有人来看望她们。

何谓亲情, 多少兄弟姐妹手足之情是最能直接打动人心的, 今天生活富裕身心健全的哥哥姐姐是否也要对残障的S mm付出照顾和扶养责任?这也许已超越了临床医疗范围,而我却毫不犹豫的在S discharge plan写下,social  worker  consultation.

泪湿衣襟的字严:母亲,人间第一亲;母亲,人间第一情。慈母爱子,非为报也。世界上唯一没有被污染的爱-便是母爱。

(三)23点55分临近午夜时份,4号病床上的急促铃声把我带到床边,22岁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M以反复发作性的晕厥入院。在助理护士测量病人vital  signs同时我有意识地看了一下心脏监测仪,M的心律平稳地、节律地跳动在正常范围内, 双侧瞳孔对光反射良好。焦虑的父母在床边叫道“ help, help !”同时解释说:她在进修电影表演,她应该成为演员的。此时,不管我怎么呼唤她的名字,这张天使般的脸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就像熟睡了一样。 "How long did this  episode of syncope  usually last?" 我问道, "now",  M的父亲气急败坏的叫喊到,显然他没有听懂我的问题, "Usually this fainting how long will last?"我又重复道,"Now"他还是这么答非所问。之前就听说M的家长issue特别多,  果然M的父亲质问道: “就这种情况,护士不知道怎么处理还要问我们家属?”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慢慢的M睁开了眼睛,我见证了这持续2分15秒的昏厥 。 在她醒来的当儿,我问她,刚才发病时有无任何先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M转动着灵活的双眼否认道。

所有临床心血管, 神经系统检查, MRI / MRA, 脑电图, 颈部超声,血管造影等结果均为阴性, 即M小姐既不是心源性的也非神经性的晕厥,她每天非常有规律的在半夜来临之际要发作一次 ,有好事的护士把它解释为鬼神论。不过床位医生真的认为她是psychosis, 我看见Psychiatrist 找M父母谈话时,M的母亲不断的在一边抹着眼泪。 但第二天,所有护士都看见这位毫无原则慈母又在给她喂饭了。M成功的表演,谁不说她已是出色的演员?! 而M一再追嘱医生:“必须要给学校 notes,我不能再上学了。"显然,她对上学的恐惧必须要演晕厥来对付。

(四)M隔壁5床的24岁小伙子H, 以多发性脑梗塞入院,“中风”诊断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无疑太残酷了。 2007年小伙子因房颤查出了心房粘液瘤, 抗凝血药一吃就是7年之久, 最近因为凝血酶原时间(PT)延长,停吃了Coumadin ,   血栓马上就找上了门。 因着中风,小伙子讲话含糊不清, 右边偏瘫不能动弹, 但是他依然性格开朗,幽默风趣,每天在physical therapy训练下 ,意志坚强练习走步, 他的左手飞快地在键盘上弹动着,游离在facebook and twitter间的情绪高涨, 时不时还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 他的床边从iphone, ipad到iwatch 苹果系列齐全,这个苹果迷的世界还这样的单。上帝您一定要公证千万不能再夺走他的左手,我在心里祈祷着。

周末的病房, 照顾着酗酒正在按响上帝门铃的G; 遇上智障S身边的老母;不想读书被父母宠坏了的美少女M ;年轻偏瘫苹果迷H ; 抑郁自然袭来,叫人好不惆怅。 医院病例错综复杂,病人和家属心态各异,都说社会是大熔炉,医院就是社会的折射镜在病房里看病情,看心态,看婚姻,看人生。。。有着种种不如意却也有让人温馨到认知障碍的悦目娱心。

(五)92岁的A先生因着尿路感染,经静脉给药病情得到控制,在医院住了两天,现在就要出院了。 A先生的病房里高朋满座,子孙满膛、笑声郎朗。在给病人做过口头和书面的出院教育后,我问:“谁开车送您回家?” “ 当然是我。”床边突然站起来小巧玲珑的老婆婆自高奋勇到,我迅速地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镜。婆婆一身桃红色艳丽西装套裙配着同色的平底鞋,胸前长长的项链上闪烁着大珠小珠走银盘的光芒,金黄色的假发上那朵别致的夏威夷蓝花嘎然摇弋,两边面颊上红扑扑的粉尘飞扬。老婆婆身上这些打扮恰如其分,怎么也不会令人有心生俗气的感觉。

在我犹豫的当儿,婆婆利索地拿出了自己的驾照, 100岁的老婆婆刚刚renewal 她的加州驾照到108岁,Duang... 我昏了。美国,你的民主开放制度老少同仁,只要手脚还麻利,眼睛看得见,驾照更新到永远,这是我所看到的驾照更新的最高境界。

这时,一边的家属说:"不错,是J女士开车,我们当然会跟在后面。"J女士?不是妈妈吗?“她是我的女朋友”A先生满脸生辉地说道。这时,我只得赶紧蹲在地上拣眼镜碎片了。噢,原来有二大家族在这儿探访,倒是把我们的病房热闹成party了。

各自失去伴侣的A先生和J女士相识于舞场21年,古稀之年他们飞旋在生命里的探戈依然热情。男人,不管你走多远,有红颜就是知己;女人,不管你多奇葩,有蓝颜就是聆听。

我看着他们手拉手走出病房,暮年之恋,倾代倾世,生命的舞步依然不息。

经历周末病房的种种 blue,最后的心落在夕阳的温馨里依然对自己的工作满怀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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