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冶游、佚游

一无所长,唯余文墨,一息尚存,笔耕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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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是当今世界的热点话题。文革前,旅游是国内少数官吏和知识阶层的事,大多数人则无钱参与。文革后,随着国家和个人的经济状况改善,才逐渐普及,并成为时尚。不仅国内各景点万头攒动,摩肩接踵,国外也是随处可见成帮结伙,国语充盈于耳。

人一多,良莠不齐,本该藏掖着的毛病不时爆发,结果道路侧目,媒体屡见曝光,让人脸上挂不住。

于是,有人归罪于文化所造就的国人素质。但是,挡不住疑窦丛生,比如,光看《礼记》,对行为举止的礼数,规定得极其详细,照猫画虎,也会有个出自好人家的花架子吧。再看《论语》,对孔老先生的言谈举止也描写得够传神,怎么就都学不来呢?为什么光学坏,不学好?都知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咋都奔着垮塌去了?

仔细想想,与文化确实也沾边,最起码,旅游这名字就没取好。旅游最早的意思,都和军事有关,甲、金文的最初字形都是象形,像一竿旗下聚集着人。旅字旗下人多些,有些还加辆战车,因此有出征的军旅含义。游字旗下人少点,表现的是旗子和旗手,应该是仗旗前行,或旗手当先的意思。当今国内外华人的旅游团都是导游在前面打着小旗,后面跟随一群乌合之众,颇有点古意盎然的味道。当然,让这伙人出发打仗,就别指望了。可是,也不能小觑了他们,抢购东西,插队占座,个顶个的不含糊。也算是没辱没旅游出自军旅的猎猎古风啊。

旅游俩字何时连用,我不清楚,也懒得去考证。古书里常见“冶游”。它有打扮时尚出游寻春的含义,也有总在妓女堆里鬼混的意思。古籍中的“冶游儿”即与妓女来往密切的花心大萝卜们。假如,一位中医岐黄高手,从老花镜上方看你,问老兄的“冶游史”,你可别自作聪明笑答夜游梦,那是在委婉地暗示你中标了,什么爱死病呀、梅毒啦没入膏肓也已经不是俩小钱儿就能打发干净的。你好意思做,他不好意思说。现在,国内有些人所谓的“旅游”,其实就是冶游。境内高等有天上人间,低等有工棚荒地,出国则直飞泰国、荷兰,谁都不再当做奇闻异事。“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以侈靡相高”。打明朝那会儿咱就这德性了。

孔子曾明确指出:“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这里“佚游”的含义接近当今的“旅游”。现在的小小子、小丫头动辄自诩“我喜欢旅游”“我喜欢美食”,若孔老先生听到,一定会用上面的话严厉申斥。不过,“佚游”又不等同于旅游。汉代人每每用“放纵游荡无节制”去解释,所以也把“佚”换成“逸”,无论是“佚游”,还是“逸游”,都被当做先秦时“耽于田猎,荒于政事”一类的恶劣行径加以劝谏,主张去除,并远离这些人。孔子反对沉溺于“佚游”,并不说明他不喜欢寻常意义上的旅游。他认同曾点的春游梦,对闲暇郊游颇为向往,人所共知。他乐山乐水,那是要提高思想品位。一看到滔滔河川,马上想到时间流逝。风景在他眼里不是自然图画,而是思想文化修养等取譬的物象。旅游对他来讲不是减压释负,而是引发许多沉重话题与思路的凭借,刻意陶冶着性情。他半生都奔波于途,游说诸侯,推销其主张,谋取能施展抱负的政治地位和权利,不是被人围攻,就是忍饥挨饿,像可怜的丧家狗。且不说没有闲情逸致观赏旅途风光,就是有时间,他也要用在每事问和学而不倦上,这是他坚持一生的良好习惯。与学生闲坐,经常讨论礼制与道德,几乎看不到八卦。所以他看不惯整天游玩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傻呵呵乱窜瞎逛的做法。老人家活得累啊!

原本没有丝毫疑问,然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随着郭店战国楚简的释读,颇让学者有点晕。据信属战国儒家学派的遗篇《语丛·三》(或名《父无恶》)却说:“游佚,益。”这是怎么话说的?难道它和孔子说的“佚游”含义不同?那么区别何在?如果意思相同,为什么会跟老祖师唱反调?好像还没有看到有人对此作出解释,我也不敢妄加臆测,姑且存疑。

好了,两种截然对立的观点,倒启发了我的旅游观:既不反对放松身心,尽情享受欣赏自然风光的乐趣,也会尽量询问学习各地的历史、风俗、人情。充分利用时间,减少盲目游荡。避免“损”,增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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