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故事(7)抗战时的高考

回忆往事就像水墨画,不经意的一滴墨掉在纸上,慢慢化开。又滴上一滴,化开,和原来的混在一起构成一幅画。往事就这样成了历史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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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磨难,母亲和她的外婆,舅舅等到了重庆,稍后不久,我的外婆外公带着我的几个舅舅和阿姨也逃难到重庆。据母亲说,他们一路上吃得苦简直没法说。母亲大约是1938年初南京沦陷后离开合肥的,其他人则在合肥沦陷前仓皇出走,几乎滞留城中。5月初合肥城被日本人占领,外公的几个兄弟和家人都没有逃出来。母亲再也没有见到她的三个伯伯和伯母,他们的子女和后代也几乎没有联系,印象中母亲的一个堂弟在上海交大念书,后来打成右派到了青岛,一直不得志。我读大学时去青岛见过表舅一面,好像已落实政策,在青岛四方车辆厂做技术人员。母亲大伯的长孙在香港发表过一些家族回忆文章,其他人就没有联系了。倒是外婆家很多人到了重庆,后来交往多些。

    抗战八年,三年内战,然后二十多年的各种政治运动,母亲就是想念他们,恐怕也没这个胆量去联系。只知道母亲的大伯父后来回到合肥,起初还有钱,加上出外做过官,架子很足,人称“大派头”。他的女儿比母亲大几岁,和母亲犹如亲姐妹,在重庆和母亲有很多故事,我会慢慢写出来。

    母亲一家能在最后关头逃出日本人的魔爪,就像这儿一位朋友讲的,老天帮忙。我仔细一想,真的,母亲此后一生, 好运一直持续了20年整。

    先说学业。大批难民到了重庆,再加上政府机关和许多民营公司都到了重庆,其中还有许多像母亲一样的学生。政府在安排青年学生上学这件事,做的及其有远见。大学生不说,就说中学生。以教育部长陈立夫为首,各机构马上为这些逃难流亡的学生安排学校就读,基本不收学费,还负责生活费,住宿等等。抗战前原来公立中学都是省立,市立,在重庆都改为国立中学。这“国立”冠于中学校名上,恐怕也是空前绝后的。母亲马上就去了国立九中,主要是招收安徽来的学生,在江津,那时还不属于重庆市,住校。母亲读了一年半,1939年毕业。她记得学习很正规,老师力量超强,全是全国各地来到重庆的老师,比在合肥时还要好。大家学习很努力,因为知道机会来之不易。没有听到母亲抱怨有吃不饱的问题,可见办学经费政府一直是优先保证的。在查找国立九中的史料时,注意到朱镕基总理是国立八中的学生,八中也是收安徽省籍同学为主。

    母亲在名称“乓乓响”的国立中学毕业,然后就参加抗战初期时才有的“高考”,这也是“空前绝后”的。抗战前,各校自己举办入学考试,最多有几个学校联合招考(联考)。抗战爆发,由于各大学招生考试受条件限制,教育部规定举行全国范围的高考(联考),全国各地的学生也可异地参加考试。重庆大概有四个考场,其它省份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父亲当时在宁波的高中毕业,考取早已撤至贵州遵义的浙江大学,如何去报到的,母亲也讲不清,而父亲生前也没说过。

    问过母亲如何准备“高考”,好像就和我们当年一样。复习,做考古题,写文章碰运气。考的科目当然有政治,当时叫三民主义什么的,语文,数学,外语,应该还有其它几门,反正科目不少。

    当时重庆经常有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一拉警报,大家就要钻防空洞,出来换B卷继续做,原来的A卷题目如何处理不知道。后来,估计这样太麻烦,考试就安排在防空洞里举行,非常克难。据记载,有女学生因为空气不好昏倒。

    母亲参加高考,也是昏倒被抬出考场送医院,但她不是因为空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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