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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年华谁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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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给岫青寄信那晚,外面刮很大的风。

我偷懒,羊绒小短裙外头只罩了件中长的呢大衣,腿没挡住,被风刮得生疼。站在邮筒前面我捏着信封的一角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顶不住阵阵刺骨的寒意,跺了跺脚一松手就把信投进去了。投完了往家走,还没走一半腿就已经冻麻木,心也有些怅怅然。

我知道,他不会给我回信的。

有时候,我们再有心,也留不住那个人。

不是不珍惜,而是命运不允许。

命运让我们遇见谁,又让我们离开谁,我们把握不了。

人么,有时候恐惧的,并不是什么太具体的东西,而是未知。

 

我叫他岫青他叫我荞麦,当然都不是我俩的真名,是笔名。

我们两个都是文艺青年。

我们两个在父辈上有很不浅的交情。

于是我爸把我托付给他爸,照顾照顾独自在一个陌生城市里上大学的我。

其实我到大二就已经喜欢上他了,但是对于某些东西我始终不敢去触碰。总觉得自己思想上好像是理智成熟了,经历上却仍然是空白而稚嫩的。所以,我看不清也摸不准他的心意。岫青又偏爱那种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意境,说半句藏半句,好不容易等到他展露出一点细腻,转眼间又掺进来无数的戏谑。

尽管如此,青春岁月的那每一个去他家的周末,都因为有他而变得不同。

我叫他岫青,因为他于我,就是烟中列岫青无数里的青山隐隐。

而他叫我荞麦,因为他早就明白了我骨子里的那份实在。

 

我记得那晚,我们在他屋子里看一部外国文艺片的录像,最后的镜头是男女主人公幸福地亲吻在一起,俊男美女演绎天长地久,挺打动人的。

岫青先从沙发里站起来,顺手撂下他手里的茶杯,低声那么一嘀咕:“没劲!”

我看得挺有劲的,于是没搭理他,自顾自收拾我的书包准备离开。

岫青上前一步,伸出胳膊拦了我一下。

我停下脚步转身去看他,他很自然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

说着,他抬手搁在我头顶上比划了一下。

我本能地挺直了背想显得高一些,岫青却突然摘下我为了看中文字幕才戴着的眼镜,吸了口气后莫名其妙地说:“不好意思。”

我脑子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直愣愣地望着他。

岫青对我微微一笑,说:“我必须要动一下手了。”

话音未落,他就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进他怀里,用双手抱着,抱得很紧很紧。

男生手上劲大,还没数。我觉得透不过气来了,可心里那股郁结却突然消散开来。我窝在他怀里,他拢着我的腰,给了我一个只属于我跟他的小天地,温暖如春。

原来这些年,我不是一个人。

好像有些东西就这么静止在这一刻。

 

有天,我问岫青:“为什么现在才想着要动一下手?”

他托着下巴眨巴几下眼睛,说:“再不动,不就晚了?”

我看他一眼,心想,其实已经晚了。

我大五快毕业了,毕业后的单位都落实好了,在北京。

我查过,我跟他之间将来的铁路距离1160公里,公路距离1030公里,直线距离980公里。这么多数字,带来的是很多很多的不确定性。

不再是抬抬腿,就能去图书馆找到他,拿他特意给我留的合订本杂志。

不再是一辆公交车,就能去他家,一起看一部他借回来的电影。

这种感觉很不好,很无助。

我下意识地搓搓手,岫青一伸手就把我的指尖握住了,替我使劲搓,说:“这还没热,就穿这么少,冻着了吧!”

他的手本来就暖和,搓一搓就更暖了。

我冲他笑了笑,他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凑过来亲我。

没怎么深入,浅浅的那种,好像特意在给我温暖嘴唇似的。我忍不住又笑了,他也哼哼了一下,才伸了舌头过来轻轻地搅动我的。

岫青一边把手探进我衣服里四处游移一边却说:“不能太相信男人。”

我不理他。

我觉得自己处理起事情来还算是不拖泥带水比较干脆利落的。

不行就是不行,就算是岫青也不行。

可是那天环境特别好,他爸妈都不在家。

岫青就比较放得开,抱了我缠缠绵绵地亲吻,温温柔柔地抚摸。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应他,也不知道我这副生涩的模样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感受。

最后还是他先松开我,一脸想要好好收拾我又不太舍得的表情,说:“我想喝口水。”

 

岫青没舍得动我,他挺有良心。

也许他也知道,其实已经晚了。也或许,他想好了不再继续。

我们每周一聚的这五年,总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他懂我,我也懂他。

我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唯独不敢去提及将来。

我们看红玫瑰与白玫瑰,我们手牵手去听新秀歌手的比赛,然后把喜欢的歌词一句句摘下来。

我们可以风花雪月,也可以偶尔小资,却从不涉及柴米油盐的平淡。

命运用了我最好的年华来铺垫,就是为了在最后这几十天的里让我跟他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绝大多数的刻骨铭心,都没有走到最后。

 

我在北京坚持了一年多,才给他写了最后的一封信,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应。

于是,我该结婚结婚,该生子生子。

只是,再也没有人叫我荞麦。

某一种感情只会出现在人生的某一段时间里,当时光流走岁月不在,便再也没有机会与另一个人建立起相同的感情了。

若要论爱情,有过那么正经的一次吧。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 贺铸

rongrongrong 发表评论于
: )
Cielo 发表评论于
瓶子有这么好的诗词歌赋,真是羡慕。当初中学里被老师逼着背的诗词如今只记得片言只语,瓶子却能用的如此娴熟贴切,佩服
青柏 发表评论于
应该永不言弃
简单盼望 发表评论于
这个吊胃口呀,意犹未尽
爱在春天 发表评论于
好文!
艾芸 发表评论于
好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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