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游记之三十二：列宁格勒被围的８７２天（中）
拉多加湖运输线示意图：
拉多加湖冰上公路（油画）：
列宁格勒三面被围后，列宁格勒人奇迹般地在拉多加湖冰面上开辟了一条冰上公路。就是这条后来昼夜通行的冰上公路在８７２天被围期间，尤其是１９４１－１９４２年间冬季列宁格勒处于饥饿围困最艰难的期间，连接了拉多加湖东西两岸的运输线，运进粮食，运出伤员，成了列宁格勒赖以取得外界支援的唯一通道，因而被列宁格勒军民誉为他们的“生命之路”。因为该道路非常危险，车辆可能被雪阻塞或被德军轰裂冰面而沉入湖中，因此亦被称为死亡之路，仅１９４１年冬，就由这条交通线运进３６.１万多吨物资，其中包括２７.１万吨粮食。靠着这条生命之路，列宁格勒人战胜了严寒和饥饿的威胁，挫败了德军困死列宁格勒人的企图。
春天解冻后拉多加湖东西两岸的运输线（资料图片）：
从１９４１年９月９日到１９４２年３月底，在被纳粹法西斯围困的最困难时期，在死亡线上顽强挣扎的列宁格勒人，每天的粮食定量是１２５克黑面包，有工作者２５０克。在列宁格勒被德军重兵围困的绝望日子里，列宁格勒平民天天所能获得的唯一食品，就是这１２５克黑面包。当全部的禽类、老鼠、虫子和宠物被生还者吃光后，人类同类相食的环境在１９４１年至１９４２年间的冬季赫然呈现，列宁格勒俨然已是一座人世地狱。
列宁格勒人１９４１－１９４２年每天的粮食定量是１２５克黑面包：
最终扫除轴心国对列宁格勒的围困是在１９４４年１月２７日，苏军策划了列宁格勒-大诺夫哥罗德攻势，赶走了盘踞在城南郊区的德军。这是一次由列宁格勒方面军、沃尔库霍夫方面军、波罗的海沿岸第一和第二方面军连系实验的突击动作，彻底驱散了环绕列宁格勒近３年的纳粹阴影。这座英雄的都市军民将德国精锐的北方团体军群紧紧拴在了苏联西北战场，并迫使芬兰于１９４４年９月退出战役，使德军北翼面对瓦解的局面。
列宁格勒大街上饿死、冻死的平民（资料图片）：
在这场空前而灭尽人道的封闭战中，列宁格勒平民饿死、冻死的人数无法精确估计，大约是６４.２万。有的军事历史学家以为，列宁格勒围困战的残忍已到达人类生命遭受的极限，远远高出莫斯科守卫战、斯大林格勒战争、广岛与长崎的原子弹爆炸。
列宁格勒被围困期间，涅瓦大街上冻饿而死的人们（油画）：
列宁格勒围城博物馆是一个很小型的博物馆，参观的人极少。我们到得早，没有其他观众。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出人意外地来了北京电视台的一个采访制作组，由博物馆馆长陪同解说。我趁机向制作组领队提了一个要求：据说当时一个叫塔尼雅·萨维切娃的１１岁小女孩，在日记中记录了其时凄凉的饥饿状况，以及她祖母、叔叔、姐姐和哥哥的一一死亡，日记最后写道——他们都饿死了，现在只剩下我自己。围城竣事后，小女孩也死了。但我在博物馆中没有看到这日记，能否向馆长询问。
塔尼雅·萨维切娃和她的日记（资料图片）：
领队觉得我提的问题很重要，所以把它作为重点向馆长提出了。馆长说：对，有这日记，它只有７页。其后在纽伦堡审讯中被作为纳粹暴行的物证展示。现在保存在市历史博物馆。
北京电视台的一个采访组，由博物馆馆长陪同解说：
女孩用稚嫩的手，倾尽所有的力量去书写，她饱受痛苦的灵魂已无力表达自己的感情。塔尼亚只是简单记下了当时发生的事实：德国人给她的家乡所造成的种种悲剧，字句中饱含着血泪。
“1941年12月28日。热妮娅死了。
现在是夜里12点半。1941。”
“1月25日早上3点，祖母死了。1942。”
“3月13日早上7：30，妈妈死了。1942。”
“3月17日早上5点，莱卡死了。1942。”
“4月13日下午2点，瓦西安叔叔死了。1942。”
“5月10日下午4点，利奥恰叔叔死了。1942。”
“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下塔尼亚。”
列宁格勒围城博物馆大门：
塔尼亚是一名面包师和一名布衣店裁缝的女儿，这是一个很小的家庭。所有人都爱她。塔尼亚长着一双灰色的大眼睛，金色的头发，穿着条纹外套。她有一副天使般甜美的嗓子，她想成为歌唱家。萨维切娃一家都有音乐天赋，母亲玛利亚·伊格纳季耶芙娜甚至组织过一个家庭合唱团：两位哥哥莱卡和米沙弹吉他、曼陀林琴和班卓琴，塔尼亚唱歌，其他人合唱。塔尼亚的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努力抚养5个孩子，她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精美的刺绣装点着这个小家，塔尼亚也总是被打扮得花枝招展。
列宁格勒围城博物馆内的油画：
萨维切娃一家原来打算去城外不远的一个村庄度过1941年的夏天，后来只有哥哥米沙一人去了那里。由于6月22日战争爆发，全家人决定留在列宁格勒，尽可能地帮助前线。母亲为战士缝制军服，哥哥莱卡由于近视没有参军，就在船厂里做工，姐姐热妮娅帮忙做地雷，尼娜被调去建造防御工事。塔尼亚也不闲着，她和其他孩子一起帮助大人熄灭燃烧的炸弹和挖战壕。但是德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希特勒的计划是要饿死列宁格勒的人，让这个城市从地球上消失。
一天，尼娜出去后再也没回来。白天德军曾经进行过猛烈轰炸，全家人在焦急等待她的归来。当所有的希望都落空后，妈妈把尼娜的一些笔记本交给塔尼亚留做纪念，塔尼亚就在上面写下了她的日记。
热妮娅因过度虚弱死在工厂里。她夜以继日地干活，最后脆弱的身体支撑不住了。不久，祖母因为心肌梗塞去世。亲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塔尼亚在她的本子上写下了这些遭遇。女孩最后写下了一个悲惨的结尾：“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下塔尼亚。”
一群负责搜索列宁格勒幸存人员的护士后来发现了她，因为缺乏食物，她已经毫无知觉，奄奄一息了。她和其他１４０名快饿死的孩子被送到高尔基市救治。许多孩子在人们的照料下活了过来，但塔尼亚没有，医生为她治疗了两年，但死神还是夺去了这位守卫在列宁格勒的女孩的生命。１９４４年７月１日，塔尼亚·萨维切娃离开了世界。
列宁格勒围城纪念碑：
在离圣彼得堡不远的纪念碑灰色的石头上，刻有塔尼亚日记中的词句：
塔尼亚并不知道，萨维切娃一家还有人活着。姐姐尼娜在获救后被送到后方。１９４５年，她回到了家乡，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塔尼亚的日记本；哥哥米沙在前线受了伤，后来也康复了。塔尼亚·萨维切娃是１月２５日出生的，萨维切娃家族幸存者及其后辈总是选择在这一天聚会。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