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序曲》(三皇五帝到夏商)之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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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浇被灭,下一个就是寒豷。对寒豷一战至关重要,可以说是少康复辟夏朝的“诺曼底战役”,指挥这场战役的就是予,《竹书》说:“伯子杼帅师灭戈”。当时寒豷拥军坚守其封国戈,无论夏军怎么叫阵他就是不出城应战,夏军一冲上来,守军一排箭雨或者石头、滚木甚至开水招呼过去,穿着革甲的夏军在攻城战里占不了什么便宜。那种箭是竹制的,竹子多的是,制作又简单,寒豷不担心武器不够用,石头、砖头、滚木啥的更是管够。他只要守住这个城,等他爹的援军来到,内外夹击,那时一定要把在城下耀武扬威的那个“通缉犯”的儿子予碎尸万段。

予和豷就这么僵持住了,谁也拿谁没辙。时间越长对夏军越不利,予看着豷在城头挥胳膊伸腿地向他挑衅,予只能干瞪眼。豷居高临下地望着夏军退守在一箭之遥不敢冲上来,得意洋洋地唱起来:“这一座城池,有我的故事。梦从这里开始,心在别处坚持!”他唱得实在太难听了,真的像猪喘气,予捂着耳朵走到队伍最后面,心里恨得直痒痒:这个混账有个猪一样的名字,猪一样的嗓子,可偏偏长了一副聪明的人脑子。

予心里直犯愁,摆了好几个不同思想者的造型都不管用。后来他干脆仰面朝天地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把他照得睁不开眼,他差点就快睡着了,直到一个卫士紧张地把他摇醒,卫士以为他主子突然死过去了。予一把揪住卫士的领子,一下子就把猝不及防的卫士摔倒了。

卫士吓坏了,以为予要发脾气。予侧身望着那个卫士,忽然大笑起来,卫士很紧张,一动不敢动。予起身把卫士从地上拉起来,说:“走,咱们去把那城墙上的那只猪宰掉!”

予让那个卫士把几位将军召集到他的皮帐来开会,会后大家各自散去去做安排。予跟自己的贴身侍卫们交代了自己的计划,那些猛男们闻言全傻眼了,他们哪里想得到如此细腻、惊险、刺激的招数,就是风险太大了。侍卫们知道主子的脾气,不敢多说什么。

寒豷刚啃了只羊腿,打着饱嗝正要去找一个妃子去谈谈心、缝缝衣裳啥的,突然有人来报,夏军攻城了,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予!

寒豷没太往心里去,但也没了找乐子的心情,抄起墙边兵器的殳。殳本来用于打击乐器,顶上带钩,后来演变成兵器,又叫杖或杵,长一丈二寸,木柄,头部由四片锋利的竹板合在一起,有棱无刃,谓之“积竹”。别小看这个绑在一起的竹片,其硬度足以刺穿人体。

宋初徐铉在《说文注》里说:“积竹,谓削去白,取其青处合之,取其有力”,明代时积竹又叫“攒竹法”,更为通俗易懂,就是把竹子最结实的部位攒在一起。几根筷子合在一起尚且不易折断(电影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八路军政委做这种示范),何况“积竹”。殳是当时威力最大的作战武器,能使用这种兵器的力气都不小,力气越大,它的威力也越大,它是后来丈八蛇矛的前身。《说文》里说:“殳,以杖殊人也。”,清学者段玉裁解释了何为杖:“杖者,殳用积竹而无刃”,那么“殊人”是什么意思?西汉初毛亨、毛苌兄弟在给《诗经》做注时说:“殳长丈二而无刃是也。殊,断也。”,厉害吧,殳可以把人打断。

寒豷拎着殳走向城楼时,心想:“要是予那王八羔子出现在城下就好了,老子非把他打成两截不可。”,寒豷只是想想而已,予王子之尊,怎么可能亲自攻城?

寒豷上了城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真是想什么有什么,冲在队伍最前面的就是予!寒豷朝天举起殳,大喊:“射,射死他!”

寒豷忽然发现自己的叫喊似乎有神咒的力量,冲在最前面的夏军中箭一个个地倒下了,接着第二排又倒下了,然后……寒豷欣喜地发现予像个刺猬一样,晃了两晃三四晃也倒下,再也不动了。后面的夏军看见主帅没了,无心恋战,转身撒脚丫子就跑。喧闹的战场顿时鸦雀无声,城下躺着一具具沉默的尸体,寒豷也沉默了,但是心跳得很快:就这么着把“通缉犯”少康的儿子干死了?老子不费一兵一卒就赢了?

寒豷只盯着予的尸体,别的一概不管,他的眼里只有他,他对他的恨意并不假。寒豷的心狂跳起来:哈哈,达爹不是总认为哥哥浇比我强吗?看看到底谁强?!浇被予的老子手下杀死,老子把“通缉犯”的儿子杀死,也算是给哥哥报了大仇!将来,达爹将来的大位舍我其谁?!寒豷越想越美,唱起来:“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寒豷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呲牙裂嘴,想捂耳朵又不敢,只能听寒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唱着“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寒豷笑够了,把殳抗在肩上,潇洒地说:打开城门,把夏军的脑袋全给割下来,予的脑袋你们不能动,老子亲自割!

寒豷小心翼翼地把城门打开一道缝朝外看,外面一片死寂,很难想像不久之前曾发生过众声喧哗的战争。横七竖八的尸体叠放得像噩梦一样规则或者不规则,暗红的血液把黄土染得脏兮兮的,夏军的灰色绣双红龙旗在风中孤独地飘扬着。(笔者按:夏军旗帜的颜色是我编的。战国那帮书生根据五行说胡扯什么黄帝土德瑞,所以旗帜是黄色的,夏朝属木德所以旗子是青色的,我才不信哩!我编的比那帮书生更靠谱,后启不是脚踏两只赤龙去天帝那里做客或者做小偷吗?所以龙是夏朝的吉祥物。为什么是灰色的呢?因为灰色不在五行色青、赤、白、黑、黄内,我看着踏实。)

寒豷把城门再打得开些,风裹着甜丝丝的血腥气拂面而来,寒豷舌头在嘴唇上舔了舔,然后缓缓跨出一步。他每走出一步就停下来,朝前方打量,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夏军溃逃时掀起的灰土已经尘埃落定。

寒豷放心了,把殳抗在肩上,右手拔出腰间的石斧,直奔予的尸体而去。就在他们离尸体几十步远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尸体翻身而起,若无其事地拔下革甲上的箭,弯弓搭箭朝寒豷他们射去!

寒豷和他的小伙伴们完全惊呆了,应该说是吓傻了,他们倒是听说诈尸,但谁也没见过,何况是如此壮观的“诈尸”?胆大的吓得转身就跑,胆小的吓得迈不动步。寒豷最先反应过来,大喊:其中有诈……他不喊还好,一喊更糟:可不是有诈,诈尸呀!寒豷的士兵乱成一锅粥,体力差的当场就被踩死了。

寒豷没有机会把话说完了,他忽地觉得喉头一冷一热一紧,就仰面朝天倒下了。寒豷的军队就这样溃败了,没死的被予收编,戈城的土墙上竖起了灰红两色儿的旗帜。

《左传·哀公元年》载:“使季杼诱豷”,季杼就是予。予的皮革恰到好处地被箭射破,又不至于对身体产生太大的伤害,于是予和他的士兵就装死,于是寒豷就上当了。当然,战斗的经过和予的计谋都是我想象的,我的想象也许比战国那帮惯于扯淡的儒生说的话靠谱些。《左传》没有透露予诱豷的任何细节,我总不能不负责任地说予男扮女装给豷补衣服,然后用针把豷给活活扎死吧?予的这一招和三十六计里的第十四计“借尸还魂”虽形似,但有本质上的区别,其实它是“第三十七计”:“集体诈尸”。

寒浇和寒豷一死,寒浞就成了没有胳膊的残疾人。这个从未打过败仗的枭雄从此节节败退,被伯靡率领的两斟联军和昆吾部打得无还手之力。终于,伯靡攻陷寒浞的大本营,亲手杀了寒浞祭奠相的亡灵。寒浞的脑袋高高悬挂在飘扬的红灰军旗下面,“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恰似一张破碎的脸”,寒浞苦心经营六十年的王朝破碎了。少康在为父亲报仇的同时,也为杀父仇人后羿报了仇,后羿地下有知,该为自己当初的一念之仁庆幸。

纯狐的结局呢?我不知道,我希望她善终。我希望她见到后夔和伯封时说:“我为你们报仇了!”,那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说“谢谢”,纯狐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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